我不是什么好人。
这话确实不是第一次听月蕴溪说。
但因为是从小就认识,她始终记得,第一次去陶芯家蹭饭,她打碎了一个杯子,陶芯对她说:你完了,我之前打碎了一个,差点被我爸打死。
年少不知人生的容错率远比想象的还要大,那一瞬,她只觉天都要塌了,甚至已经想象到回去被鹿怀安揍的景象。
当陶叔叔问起碎了一地的杯子,她惶惶不安不敢开口,是月蕴溪柔声说:是我不小心撞到了呦呦,害她手滑了。
这样温柔、体贴的大姐姐,怕是说多次我不是好人,她都会当作耳旁风。
以至于此时此刻,她的心情有点复杂难以言喻。
“是不是吓到你了……”月蕴溪叹息,“抱歉,在我们有交集之前,这是我唯一能了解你的途径了,也是极少能感觉我们之间的距离不算太远的时候。”
语气诚挚又落寞。
鹿呦只觉心跳彻底失去了它原有的秩序。
“呦呦,别因为这个怕我。”
一字一句,像缓慢推入血管的针头,带来一点细微的疼痛。!p;话音落下,她瞧见月蕴溪唇边那点若有似无的笑意微微泛开。
“我感到开心,因为你在观察我,而且观察得很仔细。”
仍旧是那份温柔又沉稳的音色,说着笃定的话。让她想到昨日深夜,就着薄黄的灯光看书,听见庭院外宽阔的大道上,过路的车穿破夜色的悠远声响。
由远及近,沉沉地落入耳中,而后扯出长长的一道痕迹。
鹿呦很难忽略被点破的这个瞬间自己翻涌的心绪。
无法否认,她确实对月蕴溪的喜好上心了,源于她想多了解月蕴溪一点。
“但我是随便放的。”
月蕴溪的轻声细语里满是可惜,为她的答错感到可惜。
可看着她的目光里却漾着另一种含义。
如同小时候玩的刮刮乐,涂层被刮开,明晃晃一个“再接再厉”,鼓励着赌徒继续。
鹿呦几乎是没有思考地问:“那你喜欢什么?”
月蕴溪笑说:“五红汤。”
鹿呦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说:“喔,补气血的。”
颔与附和都是加深记忆的表现。
而她就像是在玩新一轮的赌徒游戏,怕被看清底牌,将声色行为都控制得平静如常。
面无表情地越过了月蕴溪挪步到水池前,伸手去拨水龙头。
水流涌出前,身后方向传来月蕴溪的一声轻笑。
仿佛洞穿了她的小心思。
鹿呦顿了顿,拽下挂钩上的清洁布。
月蕴溪笑说:“我很喜欢它煮出来的味道,就像有些人喜欢咖啡香一样。不过,这个喝多上火,一周最多只能喝二次。”
语比往常慢了些,后半句比前半句的语调略重些。
鹿呦想到学生时期,老师在灌输新的重要知识点时也是这般。
但,无论怎么强调,接受与否,还得看学生自己。
鹿呦“喔”了声,将手中的清洁布递放到水下。
本就微潮的布,一下就被水浸得湿透。
月蕴溪腰臀往后靠上岛台,拎起玻璃杯,抿了两口温水说:“你早上起来,如果想喝咖啡的话,左下第一个柜子里有咖啡机和咖啡豆。冰箱还有汤力水,可以配个汤力美式。”
鹿呦唰地扭过头,惊讶
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月蕴溪笑笑说:“之前晨跑遇到奶奶,听她说的。说你晚上回来很晚,总跟月亮比赛熬夜,早饭得她叫你才起来吃,每回都是糊弄两口。偶尔能自己起来吃,就会弄杯咖啡喝。”
鹿呦听得眼皮直跳。
已经能想象到,奶奶提到她就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咖啡提神嘛。”鹿呦为自己辩驳,“基本都是早上有事,我才不用奶奶叫,自己早起。”
“像今天这样?”
鹿呦心跳随她的话音,漏跳一拍,一阵鼓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