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琰说,“开药吧。”
医师急道,“请殿下先将娘子移居别处,仆定竭力救治娘子。”
苻琰微扯唇,“孤幼年得过这病,没什么可怕的。”
据传得过猫鬼病活下来的人,不易再患此病,但苻琰毕竟是太子,若有闪失,他们这些人都得掉脑袋。
医师还欲再劝,苻琰已挥手让他退下开药方。
南星躬身下跪道,“下仆受过崔娘子的恩惠,愿近身照顾她。”
苻琰那冷峭的侧脸泄一抹不算笑的笑,“你比她重情谊。”
南星不知要如何应答。
苻琰道,“下去吧。”
南星便退了出去,出去后,外面已皆知晓,崔姣患的是猫鬼病,都知道这病厉害,家令命人拿艾草来熏,药藏局送来不少辟邪驱瘟的药草,人人佩戴在身,崇文殿内也安排了胆大的专人伺候。
医师开好了药方先送进去给苻琰看,苻琰只看着那药方上有相思子、蓖麻子、巴豆各一枚、朱砂末、蜡各四铢②,再佐以鹿角散方,揉以成丸,朱砂和蜡都有毒,不可内服,只能将丸含在口中驱毒,鹿角散方熬制汤药可内服。
和他小时候用的药方一样,也和大皇子用的药方一样,他活了,大皇子死了,全看天意。
苻琰便命去拿药调制。
外面诸人来来回回奔跑,最后调制好的药丸和汤药送进来,南星喂好汤药,放了一颗药丸到崔姣口中,与苻琰说,含服过子时,还得把药丸从她嘴里拿走,便退下了。
下人们值夜的值夜,歇息的歇息,东宫彻底静了。
苻琰在窗边又站了片刻,脸在夜色中分外苍
()白,他慢慢走到床畔,将帷帐挂起来,崔姣无知无觉的躺在褥子里,黛眉弯弯,唇角微翘,不知她在做什么美梦。()
苻琰静静的凝视着她,脑海里飘闪过许多片段,她说喜欢他时亮晶晶的眼睛,她与他欢好时娇哭又离不开他的黏人像,她围着他转来转去只为他一人着想时的依恋,到今日她说着不喜欢他,欺骗他的嚣张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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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可恨。
他应该就此不管,死了最好,可一想到再也见不到这么鲜活的崔姣,心口就如密密麻麻的针扎,连背上伤口都抵不过这噬心的疼。
手指头慢慢抚上崔姣的脸,他一怔,又立刻将手收回,转过身,绕过夹缬画竹大屏风,在黄梨榻上歇下。
苻琰睡下不久,象牙床上崔姣在哭泣。
苻琰没起身,静默的听她哭,她哭的断断续续,隐约在喊疼,猫鬼病会使人心腹作疼,他知道有多疼,但他无动于衷。
至子时,更漏水响,那哭泣像是小了。
苻琰下了榻,绕过屏风走到床前,崔姣已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紧闭着眼双手捂住心口,嘴里小声念叨着阿兄。
到了这种时候,她还是惦记着她的阿兄。
苻琰心已麻木,弯腰撬开她的嘴唇,将药丸取出,手要撤走时,捂在她心口的软指摸索着去抓他,抓到他的手便不放开,很轻很无力,他只要一甩就行了。
他们这样僵持了很久。
苻琰把她的手拿开,她在半空抓了抓,最终落回到被中。
苻琰将药丸放进火炉中烧了,停在屏风前,她在喊殿下。
极轻极细的叫着。
她是发现自己无助,所以才叫的他,并不是真的心里有他。
但苻琰挪不动脚,半晌救难以自控的旋身往床边走去,伸手把她的嘴巴捂住,不想听她叫他。
热泪滴到他手上,他终于抵不住这连番的追缠,睡进了她的被窝,用了药,她身上发冷,需得要苻琰这个火炉取暖,苻琰一躺下,她就如一尾滑溜的鱼往他怀里钻,手脚得寸进尺的扒在他身上,汲取着他的热气,热起来,她心口都似不疼了。
苻琰默着声,她也闭着眸,渐渐就都入梦了。
翌日晨起,苻琰背上换了药,用过朝食进黾斋忙政务,就是朝里知道他得了风寒,那些公务也得送来他理清,皇帝是甩手掌柜,现下颐养天年,朝里也有大臣暗中议论过,不如皇帝退位做太上皇,让苻琰直接即位,但这事也得有皇帝点头才能成,有大臣探过皇帝的口风,最后被皇帝一顿臭骂,便没人敢再提了。
时值晌午,家令又送了一叠奏疏进黾斋,苻琰埋在书案前,没抬头,只随口问道,“醒来过么?”
家令回道,“殿下走后,崔娘子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