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凛冽,庭院还有将士忽然禀告:“聂先生,傲凤国的赢尊王亲自到我军致谢。”
“他这时候还来干什么?”聂栾焦躁地顿了下,忍不住长叹一声:“那就请赢尊王进来吧!”然后整理衣衫离座,在威风凛凛的赢尊王跨步进门的下一刻,不失礼节地一拜。
赢尊王客气回了礼,目光逡巡四周确认四下无人,遂单刀直入道:“聂先生,本王今日贸然造访还请原谅。在这次四国联盟中,傲凤国绝对是受益于双圣国和殷悦国,所以本王代表傲凤国说再多感谢也无济于事,但保证此次风波过后,日后必定加倍感谢。另外,本王有急事想见苏琚岚一面,希望聂先生安排!”
“郡主如今身体抱恙,谁都不见,还望赢尊王见谅。”聂栾直接拒绝。
赢尊王沉吟道:“难道真如传闻她就要……聂先生,这里有天底下最好的炼丹师和乐师族,也没法医治好吗?”
聂栾摇头:“新伤加旧疾,身伤心更伤。希望王爷怜悯,这个时候让郡主静静修养,就是最大的关心了。”
赢尊王迟疑地看着聂栾,再三犹豫后,只能放弃:“好。现在本王以她身体为重,其他的事姑且不提,倘若需要帮忙,必须直说。”
“聂栾代郡主谢过王爷了。”聂栾不由得深深行了一拜。
正当赢尊王转身要走时,一声清脆的嗓音柔柔唤道:“王爷请留步。”两人回头,便见一个小婢女从耳室里款款走出来,上前福身拜了拜,道:“郡主听说王爷远道而来,便命奴婢请王爷后院一见,而聂先生也一并前来吧。”
聂栾顿了下,转身朝赢尊王道:“既然郡主有命,那就请王爷一同前往。”
“恭敬不如从命。”赢尊王点头,这婢女便转身领向来时的耳室方向。
沿着长长的廊道往前直走,飞扬的宫纱几度迷乱视线,婢女拨开眼前的层层丝幔,踏着冰凉的阶梯在前方徐徐走动。
他们走着走着来到了长廊尽头的厢房前,这婢女伸手推开两扇门后就自行离开,而门里也是到处挂着挡风的薄纱,随风微动,在帘后数重月纱后垂着密遮的水晶帘,横陈着一张软榻,有个人端坐在榻上,面目被月纱帘遮去,只能看到垂在榻角的白,如一尾灵蛇。
“赢王爷,别来无恙了。”帘幕后传来苏琚岚一贯清冷如月的声音。
赢尊王悄悄感应着苏琚岚的气息变化,现弱到几乎可闻,忍不住关切道:“你的身体到底怎样了?”
苏琚岚无声无息地微笑:“不怎样,就是提前到尽头而已。犒赏军队这种活儿,怎么劳烦王爷您亲自来了?”
赢尊王道:“其实由苏沐来是最好不过,但他拒绝了,本王便替他前来。”
听见苏沐拒绝,苏琚岚先是微微一怔,摇头笑了一下,似是明了其中缘故,继而直接切入主题了:“其实王爷亲自前来是还有事想问我?”
赢尊王点头,便不客气了:“修炼界近来传了个可笑的谣言,本王想亲耳听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既然可笑,王爷为何不一笑置之?”
“本王也想大笑这可笑之事,但是笑不出。修炼界传驷儿是魔王,但他明明是本王挚爱的王后难产所生,是本王亲手将他抚养成人,每时每刻看着他成长,怎么可能是魔王?!”
苏琚岚听了赢尊王的话,悠悠地开口道:“是呀,赢驷来历清白绝无可能是魔君。但是如果他真是魔君的话,王爷,不知你还想问什么?”
赢尊王的呼吸忍不住一窒,拂袖吼道:“荒谬!驷儿不可能是魔君!更何况你与他两情相悦,为何你如今连他都不信了?”
聂栾在旁忍不住反驳道:“郡主就是因为太过于相信赢驷,才换来今日这幅模样!”
“这幅模样?是哪种模样?”恼羞成怒的赢尊王突然间大步跨前越过珠帘,直接冲到苏琚岚面前去,帘幕后的苏琚岚还白纱裹脸,但是气势汹汹的赢尊王劈手而来夺下她的面纱,她想阻拦也拦不下,只能在下一刻,除了眼睛光芒依旧但满脸已褶皱苍老的面容瞬间映入赢尊王眼中,惊得他难以置信地后退三步,失声道:“你……”
满屋子的寂静。
苏琚岚平静地伸手捞起面纱戴上,赢尊王看着她裸露的指掌也是遍布褶皱,年纪轻轻的她此刻失去花容月貌,竟比谁都苍老了。“怎么会变成这样?”但话出口就懊悔了,收不回来,相比这句话她已经听过好几遍,只会越听越煎熬。
苏琚岚沉声道:“诚如王爷所见,如今的我就是这幅模样。王爷,赢驷是魔君,而您就真的只是赢尊王而已吗?”即便这幅模样,苏琚岚还能用凛冽的眼神打量赢尊王面部所有细微的表情,咄咄逼人的追问。
赢尊王回望着苏琚岚的眼神,那眼里的沉重、痛苦、怜悯、难以置信等扥复杂情绪纠结难辨,让他良久才无力地点了一下头,不再说话。
苏琚岚从赢尊王眼神里看透他确实对自己的亲生儿子竟毫不知情而感到悲哀。是啊,任谁都想不到曾被所有人捧若珍宝的小尊王,所谓的本性天真无邪,结果却是人魔族最心狠手辣的魔尊!呵呵,果真是可笑呀……
苏琚岚抬头望向聂栾:“我有些累了,你先带王爷下去歇息吧,有事我会差人叫你。”然后摆了摆手,温言下了逐客令。
赢尊王艰涩地转身离开,跨门离去时再回头望了一眼,望见珠帘后撑着手臂缓缓躺下去的苏琚岚,透露着无尽的疲惫,令人感伤。
再过了三日,军队终于踏上返回白赤城的路程。一路上凡径有人的城池全是鲜花彩带的迎接,多少都让这支疲惫的将士们面露三分笑。危险刚过,百姓们迎来了久违的安静和平,此时纷纷涌上街头,更是为了一睹苏琚岚等人的风采。
“岚少主!”“岚郡主!”
……非常喧闹。
只是军队里唯一一座轿子却是由两只犀牛角牵引着,走得飞快。饶是外面再如何喧闹,轿子两侧的帘幕也从未掀起过。聂栾和周博通骑乘着九尺高的走兽各自走一侧,尽管面色尽量舒展,但眉宇间依旧紧皱。
邵乐他们已许久未见苏琚岚,但从周博通和聂栾的警告中已获悉苏琚岚命在旦夕的事实。从那以后,这些向来心无城府爱打爱闹的少年都不由自主的沉静下来,眉宇间成熟了几分。他们再也不闹着做无济于事的无用功,学会了静静在旁的守候,尤其是燎丽好几次悔恨地想打自己。
军队抵达白赤城后,颜弘皙、唐骊辞、邵祖旭等等所有人也全都聚集迫不及待想看到苏琚岚,但却是率先走在前的聂栾上前简单拜了一礼后,然后周博通随后带人抬着大轿直奔城中宫殿的书房去。
颜弘皙皱眉:“琚岚呢?她在那轿子中?”说着就想转身跟上去瞧,却被聂栾客气地挡下来。
聂栾道:“颜君主,唐圣主,郡主早有吩咐在她睡眠期间,任何人都一概不见。”
“连我都不能见吗?”冰冷的话语出自唐骊辞口中。
聂栾客气地摇了摇头。
公孙锦币浑身一颤,忍不住回想起前些时日暗闯魔神宫时郝师璇所说苏琚岚即将慢慢变老且死去。他曾经以为就算这里所有人都死光了,苏琚岚也肯定会是最后活蹦乱跳的那一个,因为她聪明厉害,可是现在却……却突然杀的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