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祺。」劉美娜背靠著擺在客廳的梳妝檯,坐在椅子上,手裡橫屏拿著手機:「你每天放學都這麼晚回來嗎?」
劉美娜的聲音冷極了,又隱隱顫抖著,似乎在努力克制某種洶湧的情緒。像是落著白雪的活火山頂。
賀祺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想要摘口罩的手停了下來;怔怔地看著劉美娜。
劉美娜忍不住了,雙眼痛苦地閉上,兩行淚一起流出來。
劉美娜的手緊緊捏著手機,顫抖著聲線,聲音痛苦又絕望:「你說跟同學做小組作業的那天,是不是去影碟店買三級片了?他們說你喜歡男人,是不是真的!」
賀祺呆住了。他過去的時候特意沒帶手機,黃靖黃裕不會有劉美娜的聯繫方式。
賀祺完全沒想過劉美娜會問這種話,更沒排演過自己應該怎麼回答;腦袋瞬間全白了,只有身體因為下意識的羞愧和恐懼打顫,暴露了所以他原想隱瞞一輩子的秘密。
劉美娜再沒有僥倖心了。
下午在麗晶酒店,劉美娜正跟客戶談著生意;剛坐下不到五分鐘就有人走過來,舉著手機給她放視頻;說她兒子是同性戀,還偷跑去dVd店買三級片。
原本她並不覺得那張《春光乍泄》代表了什麼,但她一時沒忍住,去翻了家裡電腦的瀏覽記錄。
整整兩頁,密密麻麻的全是同性論壇的訪問記錄。
劉美娜起身,一步一步朝賀祺走過去:「就因為那條視頻,我正在談的客戶沒了,這個月的業績也沒了。只要事情傳開,再也不會有人願意從我這裡簽合同。
「那個視頻所有人都聽到了!所有人!吃下午茶的所有人都在朝我看!所有人都知道我有一個兒子,未成年就去買三級片,還是個喜歡男人的變態!我真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你知道嗎?」
賀祺的心猛地抽痛,無意識地後退,青腫的後背緊緊抵在了門板上。
賀祺的沉默徹底讓劉美娜失了控。
劉美娜感覺自己每一句話都說給空氣聽了,每一拳出去都打在了棉花上,心中的鬱憤沒有出口,只能痛苦地高聲嘶吼:
「賀祺你他媽是來討債的嗎!我不到2o歲就生了你,含辛茹苦養你十幾年,還不夠是嗎?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知道你一直覺得我不配做你媽!但你真的就那麼討厭我嗎?你耗費我十八年青春都不夠,還要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怪物、變態,這樣才夠你報復我的嗎?
「我真是……我到底做錯什麼了!你告訴我我到底做錯什麼了!我是缺你吃了還是缺你穿了?我一個人拉扯你長大,說過一句怨言沒有?你就不能給我省點心,就不能順順利利長大成人,把我的人生還給我嗎!你到底還想我怎麼樣啊!」
劉美娜像是被這幾句話抽乾了力氣,吼完之後,整個人眼神木然,眼淚從空洞的眼眶中無聲地流下來。
賀祺仍舊靠著門站著,一動沒動,目光驚懼,定定地望著劉美娜的眼睛裡。
劉美娜不知道,賀祺從來沒有討厭過她。比起討厭她,賀祺甚至有時候會想,可能就是因為他的存在,才讓劉美娜覺得自己「不值得」,配不上一份正常的感情。
無論是發現自己喜歡男人之前還是之後,賀祺更討厭的,從來都是自己。
「不說話是吧?」劉美娜紅著眼睛,捂著胸口抽著氣:「你為什麼不說話!賀祺你為什麼永遠這麼冷漠?永遠捂不熱!永遠養不熟!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在我十七歲那年生了你!我這一輩子都被你和你爸毀了!」
劉美娜的眼淚再次冒出來,涕泗橫流大聲叫喊:「我沒有你這個兒子,你滾!你滾啊!」
賀祺沒想到劉美娜會直接撲上來,打開家門把他推出去,又把門重重地關上。
賀祺手裡還拿著家門鑰匙,想要再把門打開時,餘光卻發現樓梯口還站著人。
蔣洛盟沒走,還站在原地,就那樣靜靜看著他。
賀祺有些尷尬地摸了摸脖子,略顯刻意地跟蔣洛盟解釋:「我……我媽生氣了,要趕我出門。」
蔣洛盟眸色深沉,看不出具體情緒,頓了一下:「那……跟我回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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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dd1是第一生產力,我可真是高產啊!
第56章(十六)來找我
賀祺的傷沒什麼大礙。這晚的事情,最嚴重的受損不在物理層面上,在於ipe和mena雙方的臉面。
賀祺當晚從蔣洛盟家離開了,第二天按時出現在了辦公室。
之前跟mena的會議約的是上午十點,九點五十八分的時候,sandy敲開了賀祺的辦公室門。
「賀總,mena的人已經到會議室了。」sandy扶著門框,看了看辦公室里另一張空桌子:「蔣總今天還沒來嗎?」
賀祺一邊收拾印好的材料一邊起身:「我不知道,他之前說過要參加mena的會嗎?」
sandy搖搖頭:「沒有,只是我以為他會來。mena是我們部門目前最大的項目啊,而且昨晚的接待他都去了。人事說他沒有請假啊,是出外勤嗎?」
賀祺抬起頭來,有些納悶地朝sandy眨眨眼:「你問我嗎?我怎麼會知道?」
sandy驚訝挑眉,無辜地擺手:「沒有啊,隨便問問而已。」
賀祺拿起文件袋,從桌子後面走出來,跟sandy一起走去會議室。sandy還在小聲嘀咕:「總覺得不太對。從來沒見蔣總曠過工,不會出什麼事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