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又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没有经验啊,他支吾道:“姐……姐,我……”
一时陷入了僵局,无人再说话,只有谢道韫的低头抽泣声。
小宦官忙轻声道:“公子,咱们该走了,别让王尚书久等啊。”
“呃……”陈望不知该拥抱一下,还是该拍拍谢道韫的肩膀,搓着双手一时不知该放在哪里,竟脱口而出道:“人生不止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与远方嘛。”
谢道韫抬起梨花带雨的俏脸,秀挺的俏鼻泛红,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看着陈望,有些凄楚地道:“苟且,诗与远方……你远离父母,孤身在宫中甚不如意,但北边兵荒马乱的,远方哪有诗?只有征战和杀伐。”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陈望于心不忍,只得硬着头皮轻声安慰道:“姐姐,我很快会回来的,你放心好了。”
谢道韫脸色舒缓了一些,眼睛依旧未离开陈望的脸,咬着银牙,脆声道:“你要是一个月不回,那我一定会去洛阳找寻你。”
陈望鼓起勇气,尽力做出一诺千金的郑重样子,斩钉截铁地道:“为了姐姐,也要争取尽快回来。”
陈望加了个“争取”二字,但在一千七百年前,人们还是淳朴重诺的,丝毫没注意到这种模棱两可的字眼。
小宦官在一旁一脸鄙夷地把脸扭了过去,心道,肉麻啊肉麻。
谢道韫噗嗤一声,破涕为笑,花枝乱颤,道:“呵呵,你病了一场,比以前倒是嘴甜了啊。”
“弟,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陈望一本正经地道。
“好,那你要是一个月不回来,我就求见太后,亲自去洛阳把你抓回来,到时候小心你的狗头!”谢道韫娇嗔着,用葱白般的手指按在陈望的脑袋上道。
陈望按捺住想要把这只白嫩小手握在手里,好好抚摸一阵子的欲望,人家顶多才十四五岁,未成年少女嘛。
不由得咽了口唾沫,面现庄重地绷着嘴唇,点了点头。
“快走吧,”说着,谢道韫俏脸一红,从胸襟里掏出一个手帕,飞快地塞进陈望的手里。
然后,娇躯一扭,转身向乌衣巷深处跑去。
陈望看着这个淡绿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呆呆地出了神。
“公子?公子!陈公……子!”
“哦,咳咳……”
“咱们该启程了。”
“走,走。”
陈望攥着还带有身体温度的手帕,边说着边迈步进了暖舆。
一路上,双手抖开丝绢手帕平铺在双手掌心中,幽香扑鼻,说不出是什么香气,那分明谢道韫的体香。
上面有娟秀而又圆润的小楷写道:
车遥遥兮马洋洋,追思君兮不可忘。
君安游兮西入秦,愿为影兮随君身。
君在阴兮影不见,君依光兮妾所愿。
这是魏晋两朝大臣,文学家傅玄所做《车遥遥篇》。
这个他大体能读懂,意思是你到哪,我的心就跟在哪,
就像影子一样,伴随在你身畔,即便是在暗处影子无法相随啊,也愿你永伴光明。
啊,啊……一股暖流涌上了陈望的心头,脑海中不断变幻着谢道韫少女的清纯笑容,还有桃腮泪面。
我十三,她想来得有十四、五。
早恋啊,这是少年儿童的不良行为,不应该提倡的嘛。
但又一想,这是东晋,不禁莞尔。
男十五,女十三,就是当年魏文帝曹丕颁布的法定婚姻年龄了。
不知过了多久,暖舆停了下来。
小宦官在外面轻声道:“公子,到了。”
将手帕小心翼翼地叠好,揣入自己的包裹里,整了整小冠,伸手挑开了舆帘。
走出暖舆,抬眼望去,靠岸边一艘长约二十余丈的晋制百人官船,静静的停泊在河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