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站在最高处,看的清楚。
只见此人将玉佩重新悬挂于腰间,剑眉紧蹙,沉声道:“钦使在此,长公子也在此,朝廷派来的道长正在为太尉医治,诸公如此不顾大局在此争吵,成何体统!”
众人纷纷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陈望在旁猜测,难道这就是江北四州第一名将……
果然,听王蕴接话道:“辅国将军所言甚是啊,说句丑话,此时是太尉命悬一线之际,诸公乃朝廷重臣,万不可乱了方寸!”
杨佺期!
这就是辅国将军,雍州刺史,光武亭候杨佺期!
当年陈谦含冤被贬家中,晋穆帝司马聃亲赴广陵公府请他出山,以解鲜卑大军压境之局面。
他向司马聃提的唯一一个要求就是召当时的天子近臣——执金吾杨佺期,效力于他的麾下。
后来他在淮北战场上屡立奇功,这两年在父亲陈谦的安排下,平定了刚刚收复的青州全境各股地方反动豪强武装力量。
可以说深受父亲的器重还有江北四州人民的爱戴。
杨佺期向王蕴略一点头,表示同意他之所言。
然后从座榻中站起身来,向陈望拱手施礼道:“方才尚书大人在此,未曾问候长公子,还望见谅。”
陈望心下有些惊慌又有些感动,这可是杨佺期,号称江北第一名将,主动向自己施礼。
本想回个大礼,但又想起在洛水上王蕴嘱咐的话,要注意自己言行。
遂略一躬身拱手还礼道:“辅国将军多礼了。”
中堂上的文武官员好似才见到陈望一般,呼啦啦都从座榻中站了起来,一起施礼道:“参见长公子。”
“诸位大人客气了,陈望见过诸位大人!”陈望团团一揖道。
王蕴在旁摆手道:“诸公请坐。”
众人刚要坐下,忽然间听得一声清晰的巨响从后堂传了出来。
“噼啪,咣当……”
分明是有陶器摔在了地上,滚了几滚破碎的声音。
紧接着传出了女人尖厉而又清脆地叫骂声,“何方牛鼻子老道,竟然施此妖邪之术,你们给我滚,滚出去……”
陈望听得出,这是一口地道的京师建康口音。
再看刚要坐下的众文武官员,神色惊恐,全然没有了刚才争吵时的干劲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听到后院传出了急促地脚步声。
不大一会儿,从屏风后转出两个人,身穿八卦道袍,披头散,一人手里拿着桃木剑,一人手里拿着铜铃、火折子和纸符。
陈望一看,正是杜炅和孙泰。
二人这是穿上了职业套装,带上法器,做起他们的法事来了。
见二人如此狼狈,面献尴尬之色,王蕴站起身来问道:“两位道长,这是……”
“咳咳……”杜炅理了理散落在脸颊上的白,老脸通红,叹道:“禀尚书大人,贫道正要为太尉施法医治,谯国夫人她,哎……”
陈望明白了,他俩这是被谯国夫人骂出来了。
王蕴抚须仰天长叹道:“唉……如此,还有何法啊!”
背负着太后、陛下乃至建康众臣和全天下子民的殷切期盼,日夜兼程半月多赶来洛阳,前功尽弃了,彻底失败了。
在场所有人都露出了失望之色,鸦雀无声,一股不被察觉的悲哀气氛弥漫在整个中堂之上。
好一阵子,没有人再说话。
听得后堂传来脚步声,一个稚嫩清丽的嗓音响起,“长公子到了吗?谯国夫人请长公子入内。”
陈望又紧张了起来,方才听到后堂那河东狮吼,又见呆立当场的众文武,大家分明都是非常惧怕这位谯国夫人。
只好默默地低着头,假装想心事,不敢答话了。
王蕴抬脚狠狠得向后蹬了一脚,正中陈望膝盖,陈望慌忙答道:“在,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