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靠在座榻靠背上,闭上眼睛思忖起来。
洛阳果然有内奸私通鲜卑,这也符合了他那日初到虎牢关路时的疑惑。
刘遁说依鲜卑人的打仗习惯,所到之处必将先是一番猛攻,而几年没动静的他们突然来到了虎牢关,且三日并未攻城,自己刚到第二天就出战了。
这很明显是针对他来的,究竟有什么意图呢?
有人想要杀死我或者让我身败名裂?
受益者必然是另一个有继承可能的人,二弟陈顾!
但他在虎牢关大败鲜卑一役中立了关键奇功,他本人是不可能的。
拥戴二弟的杨佺期?
陈望随即摇摇头,自我否认了,杨佺期收到自己的信后第一时间派了刘遁、桓伊率两万人马增援虎牢关。
杜炅、孙泰两名妖道?
也不可能,他们怎么会知道我要放弃洛阳诸郡东迁谯郡。
陈望一时间头晕晕胀胀,百思不得其解。
洛阳众文武官员的脸庞像是过电影般,一一从自己脑海闪过。
又想起前日在洛阳给父亲举行了隆重的葬礼,晚上守灵时,约陈安前来彻夜长谈。
在灵柩前,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印证了梦见父亲陈谦所说的话。
自己确系褚太后之子,当年父亲酒醉凤寰宫,完全系褚太后药酒所为,而父亲那一夜药性大,连同褚太后当年陪嫁丫鬟,宫女柳绮也……
后来,两人双双有了身孕。
为掩人耳目,对外宣称自己是柳绮之子,和陈顾是双胞胎。
再后来,柳绮带着自己和陈顾一起来到谯郡寻夫,几年后又生下了陈观。
这位名义上的母亲,实际上的姨娘那天早晨气急败坏地责骂自己,最后竟然不顾体面,失态地放声痛哭。
为的只是让我把兖州刺史之位交于陈顾手中。
忽然,他心中隐隐感觉到,这位“母亲”应该是最希望自己死或者身败名裂的人。
这个念头像暴风雨夜晚的闪电一样,只是在脑海里闪了一下。
绝不至于,她好歹是从小跟着褚太后的人,哦不,应该是母亲的人。
又跟父亲、大娘生活了十几年,中规中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个典型贤妻良母的妇道人家。
不可能如此恶毒,否则十几年中不会不露任何马脚。
想到此,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件令人头疼的事情了,还是留着日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抬眼看向官舱外黑漆漆的夜空,星光灿烂,江风徐徐,不断有桨棹吱吱呀呀的声音传入耳中。
思绪又转到了即将到达的建康。
这个比洛阳复杂百倍的地方,皇权岌岌可危,桓温飞扬跋扈,王谢蛰伏伺机,还有不甘寂寞的江南土着世族和南渡江北士族,五斗米教在民间和世族中的影响力日渐扩大……
真正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巨大泥沼。
虽然自己已经确立了丁忧守孝三年,坐山观虎斗为接下来的主要对策,但依然有些惴惴不安。
毕竟自己回建康的身份已经不同了,已不是久居深宫,国子学求学的少年了,而是大晋广陵公了。
他的思绪就像一个乱麻团,花费了好多心思,却也没有理出一个头绪来。
边胡思乱想着,边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