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情景,赵宗汉也是面带惭愧,事情到的这一步,他是完全没有预料的,甘奇在他心中何等英武了得,而今却落得个这么惶惶不可终日。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赵宗汉心中,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事情往更坏的方向展了,以他对皇帝的了解,再看而今甘奇的姿态,这事情也不会往更坏的方向展。
甘奇又对赵宗汉一个大礼,说道“我这一家老小就拜托你了”
赵宗汉连忙又扶“哪里话哪里话,一定不会是你想的那般,官家亲政之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学要问,说不定过不得多久,还要道坚你继续帮衬着”
这是赵宗汉此时的心里话,如今之事,早已证明甘奇是何等的忠良,这么好的臣子,往后自然还要再用才是。
甘奇连连摆手“万万不可奢望,只求余生安稳”
甘奇可真没有去想什么以后再起用的事情,他唯一求的事情就是永远不要在束手束脚,什么事情都能按照他自己的想法来,国家与社会都要按照他的意愿向前展。
赵宗汉此时多少有些可怜甘奇,也是甘奇姿态放得极低,不仅可怜,还有万分愧疚,怎么办呢赵宗汉左右看了看,说道“今日既然来了,便也不要急着走,我吩咐人去备酒宴,咱们今日一醉方休,什么话都在酒里,人生几十载,但求一个问心无愧,道坚信我”
甘奇点点头“我信你”
“好”赵宗汉转头打开大门便喊“来人呐,备酒菜,备最好的酒菜”
酒得喝,甘奇也敞开了喝,只是姿态一直放得低,戏依旧是戏,舞台却是越来越大。
酒宴之上,为了表达心意,甘奇甚至与赵宗汉说道“宗汉,我家中向来日进斗金,有酒店,有彩票,有成衣店,还有城外的纺织厂,相扑场,还有钱庄,赚的钱早已足够日后生活了,而今朝廷正是用钱之际,你代我与官家说,就说我愿意把这些产业都转到皇家名下。”
“不必不必,当真不必如此。”赵宗汉连连摆手。
“宗汉,你不懂其中,便按照我说的做就是了。”甘奇如此说道。
赵宗汉有些不解,又问“我有何处不懂还请道坚明言。”
“许多事情,不外乎钱粮兵马,兵马我交出去就是,这钱粮却也不能留在手中。”甘奇也直白。
一个人要造反,就两样,人与钱。要让皇帝安心,就得没有人也没有钱。
赵宗汉恍然大悟,却又一想,说道“不至于,道坚,当真不至如此。”
赵宗汉最近说得最多的话就是“不至于”,对皇帝也这么说,对甘奇也这么说。
甘奇面色严肃,说道“你只管如此与官家禀奏,就算帮我一个忙,如此也算我为朝廷尽的最后一份忠心”
赵宗汉犹豫了一下,叹了一口气,说道“自打你我相识,你做的事情,说的话语,都没有错过。今日我却觉得你当真想太多了,但是你既然如此说,我便帮你把此时禀奏上去,但是你也要相信官家,官家当真不是那等人,我想,他是不会要你这些产业的。”
“你帮禀奏便好,请饮此杯”甘奇姿态依旧低下。
这顿酒,赵宗汉是越喝越难受,曾几何时,他哪里能想到事情会变成这般,甘奇越是如此低姿态,他越是觉得心中难受无比。
赵宗兰在一旁,也饮了几杯,眼睛已然肿如灯泡。
甘奇喝得有些摇摇欲坠,从王府出来,面色一直沉着,不言不语,也不知心中想些什么。
回到家中,甘奇倒是没有想到家中还有一个人等候他到深夜。
来人正是司马光,从下朝之后,就在甘奇家中一直等候,知道甘奇去了汝南郡王府,还吩咐旁人不要去催促。
甘奇是意外的,他本以为今日朝会之后,家中会来许多人,倒也是高看了自己一眼,这京城里,天地君亲师,皇帝依旧是皇帝,特别是在文人心中,皇帝至高无上。
甘奇终究是臣子,倒也不是说冯京、韩绛、吕公著、曾孝宽等人都是见风使舵的小人。而是说在文人心中忠君永远都是最重要,其次才是私情。
而苏轼苏辙蔡确李定等人并不在京中,而是被甘奇安排到杭州成都等地任要职去了,若是他们在,此时多半会上门来,甚至也会帮着甘奇在朝堂说话,但是甘奇要做的事情,也是指望不上他们的。
京中还有甘奇许多门下,比如蔡京,他没有上朝的资格,却是消息比较灵通之辈,之所以没来,显然就是还在权衡着利弊得失,他这一辈子,最擅长的就是趋吉避凶。
至于秦观黄庭坚等人,只怕是连消息都没有收到,都不知道今日朝堂生如此大变化。
倒是周侗一下朝就赶来了,见得甘奇进门与司马光落座,便也不敢多说不敢多问,这世界变化快,他还是懵的。
而甘霸,甚至都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不过稍后与周侗去聊一会,大概也就清楚明白了,兴许还得大雷霆一番。
所有人,所有事,不外乎这么几种几类。
让甘奇感到意外的只是今日来人不是王安石,却是司马光,甘奇不是气,而是觉得来人正好。
若是王安石来了,反倒不好说不要言,不好利用。
司马光来了,那就正好。
司马光自然是义愤填膺、义正言辞的,见礼之后开口便问“相公在汝南郡王府可是求情”
甘奇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陛下昏庸,陛下昏庸啊”司马光是有一说一。
甘奇也不置可否。
司马光又问“不知相公与王爷谈得如何”
甘奇慢慢说道“我准备把京中产业都转给皇城内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