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扶风阁可谓热闹非凡。
主位上端坐着孙老夫人,老人家的脸色看不出喜怒情绪。
她看向孙逸的目光尚且透着忧心与宽慰,及至留意到他身侧的女人转眼便不高兴了。
分别站于侧首的大夫人与二夫人则伪装出一副温顺和善的模样儿。
奈何二夫人生性肆意张扬惯了,一见到那抹海棠红便兴奋得两眼放光,忙不迭的伸手招呼说:“逸哥媳妇儿,怎的险些来迟了,快来瞧谁赶回来了。”
话音刚落,众人纷纷侧身,自觉给苏韫锦让路出来。
倒是与前世相差无几的场面。
但见太原孙氏嫡长孙媳果然名不虚传——身披一袭海棠红的交襟长袍,鬓发间缀着朝阳五凤挂珠斜钗。身段出挑且纤弱,端的是明眸皓齿般好看。
从容淡定的气质仿佛与生俱来,反观和孙家其余人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苏韫锦站在孙老夫人面前,率先向她问候行礼,过后才转头望向那对男女。
孙逸仍然身披银甲,明显是刚离开军队就匆忙赶来孙府的。
这人倒与她印象里那个冷漠无情且从不踏足后院半步的三爷形象又一次重合了,不觉间柳眉微皱又渐渐舒展开来。
一名女子则站在孙逸身后,模样儿生得温顺沉稳,美目流转间亦是偷偷打量着苏韫锦。
端坐主位的老妇人假意咳嗽几声:“逸哥儿好不容易平安回来,别净给人家添麻烦了,让夫妻俩单独说会话吧。”
自从苏韫锦踏进扶风阁的那一刻起,孙逸的视线始终寸步不离地跟随她,内心百感交集。
他对于苏韫锦的记忆始终停滞在新婚夜。
依稀记得他用一柄玉如意轻松揭开红盖头,借着跳跃的烛火望见她藏在眉目间的羞涩,便是位于她眼下的淡红痣都透着几分紧张和羞怯。
本想着五年时间都过去了,孙逸早就忘却当初大婚的场景。
偏偏相逢时,那个场景控制不住地浮现出脑海,渐渐将他的眼染红了。
眼看原本热闹的场子就快散了,女子忍不住拽了拽面前孙逸的袖口。
苏韫锦不动声色的将一切尽收眼底。
孙逸猛地回神,转而朝孙老夫人说:“祖母……此女乃是颍阳盛氏人,孙儿此番平安归来全是仰仗她的帮助。”
盛语卿浅笑不语,仿佛预备着回答孙老夫人的问话。
“不急,此事与陛下说去就行了,在家不议论朝堂事。”
孙老夫人只凭三言两语的就使这件事翻篇过去了。
大夫人则意味不明地看向盛语卿,众人皆是鸦雀无声。
盛语卿不得不把话都咽回肚子里,叫她好生不甘心哪。
苏韫锦反倒愿意替她解围:“盛姑娘有心了。”
随后两人目光短暂相撞在一块儿。
盛语卿端详着眼前落落大方的苏氏,心里竟是说不出来的紧张,不由紧紧攥住孙逸的衣袖。
她竟不止一次觉得……在三太太面前,自己永远都是低人一等的那个,尤其刻在骨子里的卑劣感数次打击她的信心。
“盛姑娘是否在京城有安身立命的地方?”
苏韫锦摆出三太太的气势,全然端着一副府里太太的架子。
孙老夫人眼睁睁地看着她频繁让步的模样儿,免不了有些疼惜和无可奈何的沮丧。
“我与盛语卿另有要紧事商量,暂且让她留宿府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