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厨房收拾好的陈妈一进门就看到了眼眶泛红的盯着行李的陈书宁,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偷偷转身将眼角溢出的眼泪擦掉,故意装着没有看出来陈书宁难过一般的冲着愣怔的她说道:“包裹有点多,明天我和你爸可以送你上火车,不过下车的时候就得靠你自己了,还有些装不下的东西等你到了那边安顿好了我再给你寄过去。”
秦雅兰说完又转头冲着正在院子里倒腾煤球的陈爸喊道:“老陈那煤你就不能明天再弄,小宁明天就要走了,你就没什么话要对小宁说的啊?”
陈妈这一嗓子显然是很有效果的,不到一分钟陈书宁就看了一手煤灰的陈爸进了屋。
只见陈爸一脸不好意思的一边洗着手一边说着:“我这不是想着一个星期没回家,明天送走小宁之后马上还得回所里,说不准又是多少天不能回家,怕家里的煤不够烧,所以这才想抽空多给你存点。”
说到这里陈爸的语气多少还带着几分委屈的味道。
陈妈也知道自家男人是心疼自己,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回手拿了毛巾递给陈爸,然后便不再理陈爸,而是转身从柜子里的拿了个手绢包拉着陈书宁坐到了床边说话。
“小宁啊,这里是二百块钱和票,你贴身收好了,在外面不比家里,很多事情都要你自己操心,可不能再像在家那样万事不管了,钱和票要算计着花。”
说着陈妈又指了指地上那堆包裹说道:“那个军绿色的包里放着两盒京八件的点心,留着你到村里送礼用的,甭管是大队长还是支书的,你到那边看谁能说上话就给谁送去,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距离那么远,你要是有什么事我和你爸一时半会也过不去,若是真有什么事收了你的礼总归是会帮你说上句话的。”
洗好手进屋的陈爸正好听见这话,忙从挂在衣架上的外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纸条和一块崭新的手表递给陈书宁。
“小宁,这是爸一个老战友的地址,当初在部队跟爸的关系还不错,你收好了,他正好在你下乡的那个公社,你到了那边有时间可以去拜访一下,有事的话多少也能搭把手。
还有这手表你拿着,马上就要下乡了,有块表看个时间什么的也方便一些,你一直都是个懂事的孩子,你下乡爸妈也放心。
不过你的年纪到底小了些,若是真的遇到了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一定要给爸妈写信,或者打电话也行,不要心疼钱。
爸妈也不是想干预你的事,只是你还小,很多事情的处理上可能不如我们有经验,所以有事跟我和你妈说说,我们多少也能给你点意见。”
陈书宁当然知道陈爸的意思,笑嘻嘻的接过纸条和手表,将纸条放进陈妈刚刚给她的手绢包里,手表则是直接就戴在手腕上,笑着道谢的同时,还扬着胳膊朝着一旁的陈建党显摆,惹得陈小弟一脸无语的直翻白眼。
陈爸说话多少还是有些含蓄的,一旁的陈妈可就没什么顾忌了,直接抢过话头说道:“小宁你年纪还小,可千万别急着在那边找对象。
特别是村里人,妈这倒不是看不起农村人,只是舍不得你嫁那么远,乡下的日子不好过,你又不像你姐聪明能干,这要是真的在村里找人家那可能一辈子都很难回来了,爸妈舍不得。”
秦雅兰说着说着语气中就带了哭腔,这个小女儿可不像大女儿那样厉害能干,如今一个人离家那么远她总是不太放心,这两年好不容易适应了大女儿远在边疆下乡这事。
谁知刚缓过来点小女儿就又要下乡,还是黑省那么远的地方,最主要的是小女儿还不像大女儿那样聪明懂事,就连拉个架都能磕破了脑袋的主,让她怎么能放心她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生活。
陈书宁看着陈妈说着说着就开始掉眼泪,心里就是一阵阵的抽疼,眼看着陈爸的眼眶也有些泛红,忙举手保证:“哎呀爸妈你们就放心更好了,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遇上处理不了的事就给你们写信,一个星期一封,保证不省钱,尽我最大的努力去给邮递员叔叔添麻烦,只要你和我爸不嫌我烦就行。”
本来还有些伤感的陈爸陈妈被陈书宁那一会举手一会握拳的模样给逗笑了,陈妈没好气的白了陈书宁一眼,接着交代:“少在这跟我耍宝,出门在外不比在家,钱财可一定要看好,到了乡下更是要把钱票藏好了,你那包里妈给你装了两个锁头,留着锁箱子用,不是妈小心眼平白无故去怀疑别人,而是你们这些下乡知青,天南海北来自哪的都有,谁也不敢保证都是好的。
小宁你记着妈的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过集体生活一定要多长几个心眼,能交好的人我们就去交好,不值得交往的人也尽量不要得罪,不过要是有人欺负你那也不行,记着,你要是忍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我们不欺负人也不能被别人欺负了,记住了吗?”
“嗯,我记住了,妈你就放心吧,我又不傻,还能被人欺负了不成?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女儿?”
听了这话的陈妈没好气的瞪了陈书宁一眼,不知道又想到什么似的又狠狠的瞪了一旁的陈爸一眼,才没好气的说道:“哼,谁女儿,你爸的女儿呗,跟你爸一样缺心眼,你要是聪明的还能拉个架把自己弄成这样?还能把杨家那丫头当朋友?说你多少遍了都不听,非得吃大亏才能长记性。”
“好了好了妈,我这脑袋不是意外嘛!还有我这不是都不和杨晚秋玩了嘛!今天在供销社遇上了我都没搭理她,以前我那是大度不爱计较,可不是真傻,妈你放心吧,以后我交朋友一定会擦亮眼睛看清楚的。”
“姐,我觉得你还是尽量不要交朋友的好,就你那眼睛擦了也是白擦,看看你交的那几个朋友,哪有一个靠谱的?”
陈书宁刚想开口反驳,不过回头一想,竟然无力反驳,因为原主交朋友的眼光还真不是一般的差,上了那么多年学交的两个朋友,一个处心积虑处处陷害她,一个表面上跟她姐姐妹妹,背地里却是使尽手段抢了她一直暗恋的男同学,哎,总之是一言难尽。
陈书宁也不是听不得批评的人,默默的将反驳的话咽回肚子里,低了头一副伤心难过的模样,看得陈爸陈妈都是一阵心疼,直接将陈建党赶回屋睡觉去了。
撵走了小儿子后,陈妈依旧是舍不得放开陈书宁的手絮絮叨叨的说着:“其实能去黑省那边下乡也挺好的,别人不知道我和你爸可是知道,当年你爸在吉省那边当兵,虽说冬天冷了点,可一年只种一季庄稼,到了冬天就能猫冬了,可不像江省那边。
虽然不缺粮食吃,可他们也累啊,一年两季庄家,没个闲着的时候,夏天闷热蚊虫多不说,冬天也是湿冷湿冷的。
你爸有个战友就是江省那边的人,他说那边的人特别容易得风湿,就这还他们还都当是好地方呢,白给我们都不去。
也就你四婶那脑子不够用又爱占小便宜的才会信了江省是好地方,傻乎乎的花钱把闺女送那边吃苦受罪还沾沾自喜。”
说到这里的陈妈又恶狠狠的瞪着陈爸问道:“这次你没傻乎乎的跑去老四那说什么吧?”
听了这话的陈爸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小声说道:“没,我这几天连老四的人影都没见着,能说什么。”
陈爸这会儿多少还是有些心虚的,也就是这几天所里的事多他没抽开功夫,不然他还真想跟老四念叨念叨,那江省对于下乡知青来说可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倒是四季如春,冬天也不冷,可一年种两季的庄稼,几乎就没有闲着的时候,也是真的能比别的地方多分点粮食,可这家里的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的,没必要为了点粮食把闺女送那边吃苦去。
若是真的能活动活动,让书婷那丫头也去东北那边,姐妹两个在一起还能相互照应一下不是。
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陈妈一看陈爸那个样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咬牙骂道:“我看你就是吃一百个豆不嫌腥那伙的,你忘了上次建中去机械厂那事了,你当时好心去跟老四说了机械厂那工作不值那些钱。
可你那好弟弟是怎么做的,回头就跟他媳妇说了,惹得老四媳妇好段时间见着我都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最后我才弄明白,和着多出来的那一百块钱本来是要落在人家娘家妈兜里的,被你这么一搅合人没得着钱,那气可不就得找我撒,我听说这次书婷那丫头能去江省可也是她姥姥给张罗的,好了坏了都是人家愿意的,你可千万别再去参合了,平白惹一身不是。”
陈爸也知道因为上次的事自家媳妇和四弟妹两人闹得现在都不说话,所以听陈妈这么说便也就歇了一会去跟老四念叨的心思了,再说去黑省的知青明天就要出了,他就是现在去说恐怕也来不及了。
因为是明天一早的火车,三人又聊了一会陈妈就也让陈书宁回屋休息了,自己则是躺在床上半宿都没睡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