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安低聲罵了一句,「老色胚!」
拉著洛陽的手,快步且頭也不回的出了長樂亭。
姜鳳吟嗤笑了一聲,柔聲道:「姜孫信。」
少女微微垂頭應聲。
「去送送罷。」
姜鳳吟癱軟在欄杆上,秋風揚起她鬢角的青絲,盪起亭外鶯飛草長的十里蘆葦,她輕輕笑了,眼眸溫柔。
多少年沒見了,顓孫洛陽?長的與你真像啊。
李長安朝姜孫信微微點頭,「郡主留步。」
少女看著她翻身上馬,感覺有些玄妙。分明是兩個全然不同的人,但舉手投足間又何其神似,就連喜好也有相近的地方。這人一襲青衫,飄逸洒然。母親平日裡也喜穿青衣,只是今日似刻意換了一身白衣。
「郡主,告辭。」
「且慢!」
姜孫信走到洛陽馬前,從脖頸上摘下一枚玉戒指,遞到洛陽面前,赧羞道:「此物是我從母親那討要來的,洛陽姑娘若是不嫌棄,便收下罷。」
莫說一旁看著的李長安,就連洛陽當下也受寵若驚,這母女一個二個怎的都別樹一幟,與眾不同!
但洛陽到底是洛陽,面色如初後,平靜道:「無功不受祿,何況是這等貴重之物,我如何能收?」
少女似有梨花帶雨的預兆,眼巴巴的望著洛陽,仿佛方才在亭中當眾指責母親的是另外一個姜孫信。
洛陽頭疼不已,猶豫了半晌,見少女手臂顫抖,只得無奈的接過,道:「好吧,由我暫且保管,何時你想要便拿回去。」
「二位,慢走。」
姜孫信回到長樂亭時,亭中多了一個人。
那人面無鬚眉,身著灰布長衫,笑意儒雅溫潤,自有一股清高倨傲之氣,卻又和藹可親。中年書生坐在姜鳳吟對面,二人小酌了幾杯,他便起身告辭,從姜孫信面前走過時,他停下腳步朝她作揖一拜,隨即大步離去。
聖人風采,也不過如此罷?
姜孫信走入亭中,問道:「那是何人?」
姜鳳吟歪著頭,一手拖著腦袋,手中把玩著酒杯,雙目半闔似有了些醉意,笑道:「一個只會下棋的臭棋簍子。」
走出一段路,再瞧不見滿眼的蘆葦時,李長安忍不住嘀咕道:「這對母女腦子多半有問題。」
話音剛落,李長安便覺著腰間傳來一陣酸痛,她哎喲一聲轉頭望去,洛陽已縮回了手,冷眼斜著她道:「我看你與那女王爺才是一丘之貉,方才她說那句話時你可記起了在小天庭山與我說過的話?當時你存的什麼心思?」
李長安乾笑了兩聲,一夾馬肚子,牛馬不相及的道:「咱們走快些,天黑之前得入城尋個住處。」
「李長安,你給我站住,今日非把話說清楚不可!」
第47章
山陽城來了一位稀客。
此人一身灰布長衫,僅是立在城頭下便吸引了周遭無數的目光,即便是城門口的士卒在放行時也忍不住多打量了兩眼。倒不是眼光淺薄,近幾日這山陽城委實比起以往熱鬧了許多。前幾日長野上的龍捲風颳來了一陣暴雨,隨後便有兩個神仙似的女子入了城,走時那曾與余大將軍一同登城頭的老儒生還親自送行。
土生土長的山陽城士卒不知這老儒生的身份,但就那一身凡脫俗的仙風道骨,也猜的出這老儒生不簡單。可今日入城的這位中年書生,比起老儒生的仙人氣態,更多了幾分風流倨傲,臉上卻總掛著淺淡笑意,令人心生親近。
中年書生走出城洞沒幾步,轉身朝值崗的士卒作揖,問道:「敢問軍爺,可曾聽聞過一家名為何來的茶館。」
心中莫名有幾分欽佩的年輕士卒趕忙抱拳道:「啊……未曾聽聞過。」
另一邊的同僚搭腔道:「怎麼就沒聽過,頭兩日咱們還到那喝酒來著,當時你不是說明明是家茶館,竟也有酒賣。」
年輕士卒一拍腦門,歉意道:「哎呀,我記起來了,許是那日喝多了,那家茶館就在酒眼街。」
中年書生笑意淡然,並未再多言,只道了一句多謝,便作揖離去。
年輕士卒愣了半晌一拍大腿,「哎呀,我記起來了,那茶館的掌柜不就是那個與咱們大將軍在一起的老先生嘛!」
同僚哀嘆一聲,「下次你可少喝些罷。」
茶館的招牌是規規矩矩的楷字,中年書生抬頭看了一會兒,低頭笑著入了裡頭。門前的桌子邊兒坐著一個百無聊賴的小姑娘,一根及腰的麻花辮搭在桌上,被小姑娘有一下沒一下的上下晃悠,似在趕蒼蠅。
聽聞動靜,小姑娘抬了一下眼皮,又繼續忙活她手裡的活計。
中年書生不以為意,走到等腰高的柜子前,才瞧見柜子後埋了顆腦袋,待腦袋自覺抬起來,他才笑道:「你這破茶館遲早要關門大吉。」
老儒生淡淡白了他一眼,一面從柜子後走出來,一面輕嘆道:「天底下敢這麼與老夫說話的沒幾人,姓李的算一個,你也算一個。」
老儒生走到小姑娘身側,俯身時立即換了一張堆出摺子的笑臉,「閨女啊,給這不知好歹的臭棋簍子上壺茶。」
小姑娘暮氣沉沉的嗯了一聲,起身去了後堂。
老儒生在小姑娘原先的位置坐下,轉頭看向一動不動的中年書生,更加沒好氣道:「愣著作甚,難道還要老夫請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