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现在老百姓已经活不下去了!皇帝年年用人填井,视苍生为草芥,各地官员横征暴敛,中饱私囊,天下无人不流离失所!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对!”
“我们不想闹事!我们只想活着!”
人群排山倒海的呐喊声响了起来。
张居正待声浪过去,喝道:“百姓的苦楚,陛下当然知道!陛下已经决定免除赋税,整顿吏治!不日就能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诸位乡亲,如今我大明内忧外患,正是万众一心之际,还望乡亲们体谅朝廷的苦衷!……
张居正待声浪过去,喝道:“百姓的苦楚,陛下当然知道!陛下已经决定免除赋税,整顿吏治!不日就能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诸位乡亲,如今我大明内忧外患,正是万众一心之际,还望乡亲们体谅朝廷的苦衷!
我张居正以项上人头担保,只要诸位今日愿意回头是岸,朝廷绝对不予追究各位的叛乱之罪,还会开放国库,放返乡的盘缠!倘若愿意留下的,可直接成为我大明亲兵,共抵贼虏!到底是愿意做反贼,被天下共击之,还是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均由各位乡亲自己决定!”
随着张居正铿锵有力,恩威并施的一番言谈,嘈杂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这十几万人中,有不少人都是来凑热闹的,想趁乱拿好处的,真铁了心要造反的,只是很小一部分。
而敖三爷等人大败的消息一经传开,这些人也开始动摇,认真考虑张居正提出的条件。
突然,荡气回肠的大笑蓦地在江河之间响起,那叱咤之声比骤雨之下的雷霆还要刺耳。
“谁!”
“谁在笑!”
数万人一同抬头,东张西望,只见白鹤苍天,阴云缭绕,绵绵不绝的笑声好似织成了一张硕大无朋的人脸,正在洞察天地。
张居正松弛的五官陡然紧绷,他左右环顾,寻找那怪笑的源头,而咸老五双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
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分明就是敖三爷的声音!这到底怎么回事?敖三爷竟然没死?
倘若敖三爷还活着,并且一直在暗中观察的话,看到了自己刚才的态度暧昧,那自己绝对要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这里,咸老五的汗水已滚落成雨。
“张居正,信口开河之辈!你自身都已难保,还谎称要还天下太平,你哪里来的胆气!诸位父老乡亲,我乃袍哥会总把头敖三,如今我们已占领京师,张居正等人不过是自身难保,无家可归的亡命之徒罢了!”
话音刚落,敖三爷便从天而降,砰地站在了咸老五身前,引得旁人连连侧目。
“拜见义父!”
“拜见总把头!”
咸老五等人齐刷刷跪下。
敖三爷负手大笑,轻蔑地俯视张居正。
张居正冷笑,“敖三,你捡了条性命,不抱头鼠窜逃命去便罢了,竟敢来此大言不惭,妖言惑众!今日,所有人都可以全身而退,唯独你,必死无疑!”
敖三爷摆手道:“张大人,别垂死挣扎了,诸位兄弟姊妹且看京师,烽火已起,我大军已占领京师!我现在也给大伙两个选择,一,为张居正陪葬;二,随老夫一同入主京城,尽享荣华富贵!”
张居正虽视敖三为头号大敌,但对他此刻的疯言疯语却不以为意,凭他手下那些残兵败将,又谈何占领京城,当真是天大的笑话。
但紧接着,众人沸腾的讨论声,却令他不禁开始提心吊胆。……
但紧接着,众人沸腾的讨论声,却令他不禁开始提心吊胆。
“你们看!京城真着火了!”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一同望向那浩大的城池,只见滚滚的烽火不断从城池各处飘荡而起。
张居正一惊,也忙回头一瞥,神色陡然紧张起来,仍在扩散的烽火,无不表明,金陵城已经失守。
可凭敖三那些人,他是怎么做到的?难道说,之前他只是佯装败退,实则还留有后手?
敖三爷趁机火上浇油,大笑道:“若非京城失守,这堂堂的一国宰辅,又岂会孤身亲临前线?若非老夫得到线报,诸位已经抵达京师,特来相应,当真就要让这张居正诡计得逞!千钧一啊!诸位想想,倘若你们现在听信了他的谎言,转头舍弃这到手的泼天富贵,岂不是要后悔终生?”
“狗贼!差点上了你的当!兄弟们,杀啊!入京城,夺富贵!”
“杀!”
“宰了这狗奸臣!”
敖三爷一石激起千层浪,夺人富贵,无异于杀人爹娘。
众人此时只觉拨开云雾,恍然大悟,不禁感到后怕。
若刚才真听信了张居正的狗屁言语,岂不是要与富贵名利擦肩而过,永远做任人宰割的平民?
大起大落的落差,最后呼啸成扑不灭的烈火。
这时无须他人煽动,一场由无数人影组成的山洪暴了,铺天盖地的乱民朝京城方向冲击而去。
张居正的呼声犹如细小泥沙,完全淹没在洪流中。
近二十万众的乱民,他们饥饿、愤怒、穷苦,此时他们拧成了一股绳,有什么能阻挡他们?
张居正向来自视甚高,认为自己可以扭转乾坤。
但真正直面来自底层的庞大人流时,他才猛地意识到,个人的能力,在滚滚向前的历史车轮前,完全不值一提。
可就算如此,还是要拼命一搏。
他临危受命,职责便是要捍卫金陵城不被反贼所破,他身后还有数千全副武装的精锐将士,可以稍作抵挡,再争取一些时间。
张居正调转船头,慌忙往回奔行时,轰隆,数颗炮弹在他身旁炸开,小舟狂乱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