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他手卻還很樂觀:「那怎麼了,皇后樂隊的主唱也得愛滋,也是同性戀。這說明我們紅的機率又增加了。」
「Freddie還死了呢。」貝斯補充。
陳思牧覺得這些人太幼稚了,開這種不知輕重的玩笑,嚴肅警告道:「不要瞎幾把說,陽了也有可能死的。他這身體也太脆弱了,這都什麼時候了,居然還會陽。」
「阿嚏!」梁泊言被太多人惦記,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他這次病得不輕,對著鏡子看喉嚨,扁桃體上長著密密麻麻的水泡,喝藥吞水都痛得齜牙咧嘴。
李昭看梁泊言這個反應,就知道他可能是第一次。
「你在香港那麼久,都沒傳染上嗎?」李昭覺得奇怪。
「還真沒有。」梁泊言多說了兩句話就難受,轉為手機打字,「我從變回去以後就特別健康,那時候香港感染的人也多,但我一直沒事。那時候我還以為我是天選之人呢。」
而姍姍來遲的疾病,在提醒著梁泊言,他並不是那個天選之人。
童話故事裡,一到十二點,神仙施與的魔法變會失靈,但仙女教母多麼仁慈,告知了仙度瑞拉準確的時間點,讓她得以狂奔離去,不至於在舞會之上驟然變身,灰頭土臉。
但他還是沒想好,如何做好準備。
反反覆覆的高燒里,梁泊言也陷入了昏昏沉沉中。李昭似乎一直沒離開,偶爾接幾個電話,語氣倒不激烈,說什麼都像在陳述事實一樣平靜。
「能有什麼影響,只要我沒抄過,管什麼名聲。」李昭說,「陳霖那邊急了?讓他叔叔去壓熱搜唄,陳啟志不是手眼通天得很嗎?別人會對我有看法?是不是以後接不到軍旅劇的項目了,畢竟這麼沒有陽剛之氣。」
可以想見,那邊的人被李昭的態度氣得不輕,但梁泊言聽著只覺得好笑。
他可能真的笑了,因為李昭馬上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臉,還不太高興地說:「很好笑嗎?」
又過了一會兒,體溫升起來,梁泊言也沒力氣笑了。平躺著不舒服,他換了好幾種睡姿,最後像蝦米一樣蜷縮起來,原本蓋著的薄被也被踢到了一邊。
李昭給他蓋了幾次,都被扔開以後,終於沒再重複這個動作。
梁泊言看起來很口渴,嘴唇都開始裂皮,但又難伺候得很,給他餵了點水以後,可能是喉嚨疼痛,眉毛都皺起來。還用手擋住嘴,不讓李昭再繼續餵。
李昭於是停下來,什麼都不做,看著梁泊言。
年輕的,生病的,有些嬌氣的,其實已經很久沒見的,梁泊言。
他也和梁泊言一樣,想到了同樣的可能性。
比起最開始的時候,他已經改變了很多想法。但在梁泊言清醒的時候告訴他,好像對李昭來說,仍然是一件難事。
「能不能變回去無所謂,」李昭對著沉睡的梁泊言說,「活著,而且健康就好了。你想留在內地或者香港都可以,移民去國外也行,反正哪裡都可以唱歌。」
他不知道是在對梁泊言說,還是虛空中掌管一切,不知姓名的神靈說。
想一想,還是不夠,這樣的承諾,誰都會做,不需要什麼代價,可能還要補充些什麼。
李昭想了很久,才又開口。
「我之前跟很多人說過喜歡你,你也不要太在意。其實就是我編劇當久了,給自己寫的故事而已。我的同行都知道,故事都是為了賺錢,你不要覺得不可能,演一演痴情,我用這種方式,靠你賺了很多錢。
「所以如果你好過來,什麼癌症都沒有了,我們分道揚鑣也挺好。你隨便去跟誰睡吧,想跟誰走就走吧。」
這話說出來,李昭發現也沒有多難受。這話也不是今天才突然想出來的,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一直壓在舌下。
從梁泊言這裡,他得到的,並不僅僅是金錢。
在年少失去父母的日子裡,李昭只能笨拙地,把愛一個人這件事,當成生活的憑依,他想學著去愛人。梁泊言變成那個愛的接受者,因為他的確是個好人,明明清醒地知道一切,知道李昭的孤獨,卻從來沒有點破過。
可是就像一個破了洞的塑膠袋,再套上另一個破了的塑膠袋,或許能勉強裝一些東西,但這並不是互補,也不能讓袋子變完整。如果盛了水,仍然會漏出來。
更何況,他還從未真正了解過那個塑膠袋的需要。
然而這些細碎的事情,都不必講了,生死之前,全都如灰塵一樣無足輕重。
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嗎?李昭不太確定。只是的確有什麼,在那個時候,讓梁泊言回到十六歲的年紀,讓他從一身疲累的軀殼中脫離出來。
那個「它」,或許也可以再施展一次魔法。
梁泊言知道自己在做夢。
夢是混沌的,沒有劇情,只有肆意。他懶洋洋躺在沙灘上曬太陽,一切都是暖的。
他當然明白為什麼這麼溫暖,因為他在發燒。不過反正是夢裡,享受便是了。
但他突然怔住,舉起右手,愣愣地看著手背。
他不知道的是,為什麼手背有一絲涼意,像是有一滴空中的水,落了下來,在他的皮膚上延展開,
或許水是鹹的,或許是酸的,讓他的心,也變得酸楚了起來。
第5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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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起》預計2o25年上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