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光。”
他叫了一声连星茗,道:“若佛狸未被灭去,你还会想要用鬼玉开启鬼门关吗?”
连星茗转眼看向他,看见了他脸上的讨好之意,像是毒蛇收起丝丝信子,向他俯首。
宿南烛心潮澎湃,下意识攥紧手掌。
这一次所有的走向都与曾经不同,他从始至终都与连星茗站在同一条战线,去替他完成心中所愿,去替他挽回佛狸的败势——
会不会就能够改变他们曾经的结局,会不会就不用走到自刎的地步?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转变!
他渴望能够从连星茗的脸上看见一丝对故国将亡的焦虑,对他危难之际伸出援手的认可。
可是没有,连星茗脸上什么都没有。
脸色甚至比他之前所见要更白些。
宿南烛面上空白,下意识上前一步伸出手。
连星茗却立即后退,避开他。
“……”
“……”
冷风呼啸而过,结界摇摇欲坠。
宿南烛掌心僵持在冷风之中,声线发紧,努力勾起唇角问:“你……你不开心吗?”
连星茗怎可能会觉得开心。
若他真的只是雾阵之中的一个幻身也就罢了,他是真人,他能够清晰感知到周围的一切都是假的。这也就是说,无论做什么都是于事无补,在雾阵中拦下这些修士又有何用?
只是用一种更加残忍的方式告诉他:原本还可以有这种大圆满结局,但是你曾经没有做到。
现在已经迟了。
曾经傅寄秋问过他,问他为什么害怕宿南烛,当时的连星茗只是觉得怕一个人是日积月累而成。可是他现在看见近在咫尺的宿南烛,依稀之间想起来曾经发生过的一件事。
当时他身为男子的身份败露,无人知晓他是摇光仙尊。宿南
烛在河岸边将他抓回去之后,足足晾了他数日,终于有一天浑身酒气找到他。
“男子的滋味,我还未尝过。”
那双眼中满是被愚弄之后的愤慨,以及骇人的脏深幽暗,似乎恶意想要报复他、羞辱他。
宿南烛握住他的手腕倾身压下,连星茗大惊之余一脚踹向他,某人还没有来得及接近,就被精准踹到了脐下几寸处。连星茗从椅子站起身,这个时候其实还没觉得太慌乱,可当他看清楚自己踹到哪里时,眼前一下子就黑了。
脑中只剩下一个想法:白演这么久了。
得罪得死死的。
他直接跑向房门处,完全不考虑再继续虚与委蛇骗下去,打算再想想别的法子。可他来到大门处推门时,无论如何都推不开。
门上锁了。
他此生最怕的就是一扇上锁的门,困住他一生。系统在他脑子里大叫让他快跑,可他动弹不得,看着紧闭的大门缓缓垂下了手掌。
心脏抽搐发疼,喉咙里干涩到想要干呕,继而全身都在颤抖。脚步声逐渐靠近他,身前是上锁的门,身后是急于报复的人,直到脸侧探出一只手臂时,他才堪堪回过神。
那只手掌重重抵在门上,将他困住,连星茗回过头时,听见宿南烛的声音,“是你下脚踹的我,我都没怕,你反倒这么怕?”
“……”
宿南烛皱眉看了他许久,他不知道自己那个时候是什么表情,只看见宿南烛突然“啧”了一声,舌尖抵住脸侧歪了歪头,突然笑了一声,笑出了森白的牙尖,“表情真好看。”
他掌心用力,将门从连星茗身后拉开,又移掌将后者从门边嫌弃挥开。
迈步走了出去,声音从门外传来:“蠢货。这扇门是拉,不是推。”
连星茗在门边站了很久,才缓缓滑坐下去。
他当下怕的不是宿南烛,而是那扇被他误以为锁起来的门。可是瞬息之间,那扇门在他的心中,似乎与宿南烛的身影渐渐重合在一起。构成了他此后对于宿南烛这个人的基本印象——
恐惧。
就像现在一样。
密封的结界再一次和宿南烛的身影重叠在一起,构成了连星茗此时翻飞的心绪。
无论宿南烛做什么,他的眼里只有门、结界,心里都只有对宿南烛的恐惧。
“只是几名漠北修士罢了,为何要露出这种害怕的表情。”宿南烛困惑看了他数眼,跃上城墙道:“怕什么,我这就去杀了他们。”
顿了顿,他说:“你的国家不会亡。”
在他踏着法器升空之际,连星茗才上前一步焦急出声:“你等……”
后面的声音被掩盖在狂风呼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