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偏樓反問:「那不然,我去和李草說,讓他別和他舅舅走,把鎖扔掉先藏起來?」
「這樣一來……他……」謝征抿起唇,「他會傻一輩子的。朝不保夕、顛沛流離……」
和陳不追這個名字相比,天塹之差。
「進也不准,退也不准。難不成,這事還能兩全麼?」
正是無法兩全,他才會始終無法決斷。
謝征覺得煩了,他向來狠得下心,鮮少陷入猶豫。
可面對傅偏樓,他無法說出讓李草繼續過自生自滅的日子,這般殘忍的話。
傅偏樓卻想得更開一點。
「就按原本打算的那樣做吧。」他決定道,「讓李草自己選。留下來,還是和他舅舅走。」
「我們不出手干涉,他就會和陳勤離開。」謝征提醒,「否則也不會有後來的陳不追。」
「陳不追?這個名字……」傅偏樓想了想,「總比李草好。」
他繼續道:「那可未必。謝征,自我們留在這個鎮上,認識他以後,早就是一種干涉。」
「你說李草會跟陳勤走,可他是自願的嗎?還是被不由分說帶走的?書上有寫嗎?」
自然沒有。否則謝征也不會才發現李草就是陳不追了。
「更何況,」他咕噥著,接住樹上飄落的一小簇花,「我還沒同意讓陳勤帶他走呢。誰知道那個莫名其妙的舅舅是怎麼一回事,會不會對他好,書里有說嗎……」
謝征怔然,隨即回答:「陳勤把他養成了很厲害的人。」
「厲害?呵呵……」傅偏樓諷刺一笑,「我能滅世,不比他厲害?可我若過得好,又何必去滅世?」
他偏過臉,日光透過葉隙,落於如畫眉間。
「謝征,你覺得,當個傻子不好嗎?」
「你們認為李草跟陳勤走是正道,會不用煩憂衣食,會有親人庇護,會變得很厲害……」
「有沒有誰去問過李草,他願意變得正常嗎?他願意當陳不追嗎?他願意想起過去那些可怕的經歷嗎?」
謝征難以形容,那一刻浮現於傅偏樓身上的東西。
桂樹下,少年只手拈花,似是憐惜。轉眼間又將其碾碎,唯剩一段如故香氣,殘存在指尖。
好似天真,好似殘虐。
他把帶著香氣的花汁抹在謝征袖口,隱去眼底泛濫的執拗,仰起臉,輕輕說道:
「有許多東西,已經和原本不同了。」
是你改變的,他忍不住想,你怎么半點自覺也沒有呢?
「李草是傻子,卻也沒那麼傻。他如果願意和陳勤離開,我會拜託他幫我保全秘密,或者大不了,我們離開永安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