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一刻,她清清楚楚地知道,她恐怕是活不久了。
“那件事之后,郑美岩才下定决心来找我,才决定以生命为代价让整件事情曝光。”李长浩说,“我知道瞒不过阮青禾,所以把信封中散落的片段整理在一起,凑了一篇遗书出来。”
遗书这件事,就算他想瞒,恐怕别人也不会信。
连河秀美都知道在墙上写满了血字,郑美岩会连一句话都不留就去死?
与其去说没有遗书,反倒不如以攻为守,直接捏造一份阉割过的“遗书”出来,里面真真假假,叙述了郑美岩多次受辱的细节。
却只字未提她被蒙眼的那件事和她最后认出的声音。
像是金光拨开迷雾,将最后一重真相展露于人前。
金文熙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何龙山治安署和都治安署仿佛推皮球一样,生怕碰这烫手山芋,为何朴佑振可以凭空消失在世间,连一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不留,为何李长浩破釜沉舟连娱乐的财报都公开,好像早早做足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是财阀,但从来都不止财阀。
时至今日,参与到这一出复仇中的所有人都早已头悬利剑,时刻面对着危险。
“想来想去,都还是朴佑振当年替青禾想得清楚。”李长浩苦笑,“和苏屏一起离开吧,去她的国家,去苏家的地盘。再没有比那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青禾太倔,如果我们告诉她真相让她直接离开,她一定不会肯。到那个时候,无论是和你在一起,还是和苏屏在一起,她都会害怕连累到你们。”
“我最怕的是…她会为了保护你们,而选择河秀美、郑美岩一样的路。”
死人是永远不会开口的。还有什么比死人更能让别人放心?
人人都喜欢看《纸牌屋》,可当你现自己成为了剧中人,面对着这样强大而不可击溃的对手,又还能有多少自信活下去?
“演一出戏吧,文熙。”李长浩说,“你带青禾走,就像诱人的诱饵。我会透露消息给姜俊英,刺激他沉不住气对你们动手。”
“姜俊英没有这个能力杀死你们,可是别人…就说不准了。”
姜俊英这枚棋子为了不成为弃子,会想尽办法自保。
当他对阮青禾难的那一刻,就是他们断尾求生的机会。
金文熙伸出手,将泛着光泽的子弹一枚枚捡起来。
“我们如果真的和苏屏走了,你怎么办?”他突然抬起头。
四目相对,十年恩怨尽散心间。
金文熙一瞬不瞬地看着李长浩:“我们都逃了,你怎么办?”
李长浩微微一笑。
我要站在更高的地方,才能够保护你们。
“从政。”
想要斩断一切的黑暗,只能从根源着手。
他要拼命爬到更高更高的地方。
一将功成万骨枯。
所谓政坛,也不过是一场造星运动。汝矣岛的蓝色穹顶,只不过是另外一群人的舞台。
“就像当初的阮青禾和你炒作,一夜之间让全世界都知道了她的存在。而今天的我也要这样利用阮青禾的人气,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的存在。”
“那又有什么好失去的呢?我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没有爱人,甚至连回忆都没有。”
“我这样冷血得连最后的软肋都没有的人,不是最适合做政客吗?”
李长浩慢慢转过身,看着落地窗外静静流淌的汉溪江。
也许有一天,我会站在最高的地方,一点点将那些盘根错节的家族撕裂。
“《郑美岩法案》。。就是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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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的冬日,即将日暮。
金文熙从小小的市出来,坐在黑色的车中,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小车如离弦箭一样向前冲去。
颠簸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倾覆,他仍然掏出手机,努力镇静。
“长浩,出事了。他们知道我和青禾在正东津了,他们派人来找我们了。”
是生死关头的直觉,也是人类求生的本能。
“…大概七八个人,开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全部便衣。”
“为什么比预计的提前了两天?”金文熙咬牙,“昨天才刚把遗书放出来,按理不该这么快?你的人现在在哪里?”
电话中李长浩的声音像飘在空中:“…最快也需要两个小时才能过来…”
金文熙狠狠地锤了一下方向盘,沉默了片刻,轻声说:“我在市里看到为那个穿黑衣的,腰上别了一把枪…”
李长浩冷静地开口:“知道了。”
“文熙,保护好…”他说。
金文熙点头:“我知道,保护好青禾。”
李长浩静默两秒,极轻叹息:“…也保护好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