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個前二十七年一直無憂無慮自由生長的樹苗,在兩個月前突然被告知,她長得不合規矩:從五年前開始,她就該和別的小樹一樣發奮結果,可她卻還在開花。
別的樹用看奇葩的眼神看她,搖著頭指指點點,誰都能過來修剪一下她「不合規矩」的枝丫。
……怎麼他們都知道該什麼時候開花什麼時候結果啊。因為他們周圍環境就是如此吧?就像大自然的樹識得四季,而她在溫室里從不見風雨。可是,可是開花的時候也沒人通知她啊,他們為什麼要假設溫室里的花能感知到季節變化呢。
薄依知委屈。
薄依知想,大概她這種委屈的情緒,想要為自己辯解的情緒,也是幼稚的一種吧。
儘管她不明白為什麼快三十了就不再有幼稚的資格。
亂七八糟地想著,薄依知推門走出公司大樓,被初秋乍冷的晚風迎面吹得一個激靈。
然後她便看到了,路邊有人等著她。
五官平平無奇的男人捧著一束玫瑰挺拔地立在那,看到她,眼中綻放出戲劇化的欣喜,揮揮手迎上來。
有路人看到那束花,用冷漠的眼神打量二人,讓薄依知覺得自己像是動物園裡的猴子。
薄依知勉力勾起一個笑。
明明是很敷衍甚至有些冷漠的表情,卻因為主人相貌天生軟甜,而讓看的人產生股愛憐,以及類似被鼓舞的勇氣。男人臉上的笑容更盛了,很是自得地把艷俗的玫瑰塞進她手裡。
薄依知傻乎乎地下意識接了花,然後才反應過來,有點後悔接了,不知所措地伸著手,讓那束花儘可能遠離自己的身體,展現出某種抗拒的意味:「你怎麼來了……」
小貓一樣的婉拒也像柔軟的貓爪一樣,並不被人嚴肅對待。男人眼底盈了笑,平凡的面容也不禁顯出一絲柔和:「接你下班呀,最近天黑得早了,女孩子晚上一個人回家多危險。」
男人邊說著,唇角不免勾起自我欣賞的弧度,仿佛為自己這般紳士風流的表現而得意。
根本沒分出一絲心思顧及對面的人願不願意領受這番「好意」。
看到男人脫掉還帶著他體溫的外套,就要往她肩膀上罩,薄依知瞳孔一縮,像是受驚的小動物一樣猛地一躲,在男人驚訝疑問的眼神中尷尬笑了一下:「不、不用,我不冷……」
男人以為她是害羞,執著地想要把衣服往她身上披:「沒關係的,我不冷……」
「不用了,我真的不冷……」
薄依知內心貓貓流淚。她不喜歡觸碰帶著陌生人體溫的東西,比如別人剛坐過的凳子她都不願意去坐。
更別提大衣這種帶著主人體溫、味道甚至分泌物的私人物品……在她眼裡對方氣勢洶洶要給她披衣服,這和朝她丟shi有什麼區別。
但她的教養又讓她不能表達出這類嫌棄。事態一度有些失控,薄依知拗不過體力優勝的男人,驚悚地眼看著外套搭上她的肩膀。
【願給你我所有的愛,為你編織一個童話的夢……】
響亮的電話鈴聲突兀響起,就像是救人於水火的仙音。薄依知大鬆了一口氣,忙側移一步接起來。
年輕男孩英俊的臉驟然占滿整塊屏幕,還伴隨著一聲軟糯的撒嬌:「姐姐,你怎麼還沒回家,我好寂寞啊……」
屏幕里溫柔和暖的光線,與薄依知這邊陰暗微涼的室外形成鮮明對照。
背景明顯是女孩的房間,家具床品都是奶乎乎的奶油色或是淡粉色系,鏡頭角落隱約露出凌亂的被子。男生年齡最多二十出頭,髮絲柔軟蓬亂,稚氣尚存的臉此時懵懵懂懂的,剛睡醒的模樣。身上只松垮垮地穿著件寬領睡衣,領口扯向一邊,露出半個纖細好看的肩頭,鎖骨處甚至還有若隱若現的紅痕。
男孩的語音軟得像是幼貓的哼吟,尤其是寂寞二字,淺淺的長長的,好像帶著小勾子,在冷風蕭瑟的秋夜借著揚聲器有些失真地飄出來,就像是粉紅色夢境裡荒路上遇到的來自異界的勾魂精怪。
薄依知倏地僵住。旁邊的男人也仿佛被定住了,表情有一剎空白。
第2章
紀潤這才注意到旁邊的男人似的,吃驚地捂了下嘴,小聲「悄悄」道:「啊,姐姐你和那個相親男在一起嗎,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說罷還欲蓋彌彰地低頭看了眼自己暴露過多的鎖骨,手忙腳亂地扯了扯領子。
如果這一幕被畫入漫畫,薄依知的側影大概會被打上石化的陰影。
半晌,旁邊男人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尷尬中帶有受到冒犯的不快:「原來你有男朋友啊……」
薄依知:「……」
「你男朋友看起來不大啊……」
男人又認真端詳了一眼屏幕里的紀潤,語氣變得微妙起來,有點酸,有點譏誚,又有點惱羞成怒。
薄依知頭埋更深了:「……」
她本不想以這種生硬的方式拒絕男人,畢竟也是她姑姑給介紹的,但她沒想到紀潤打的是視頻,更沒想到接了之後看到的是這樣洗不清的畫面。
事已至此,她也只好順水推舟,有點赧然地低頭默認:「嗯,所以我昨天才跟劉先生說過,我恐怕不能和劉先生發展……」
「你沒說你有男朋友啊……」
劉先生嘟囔,有點不滿薄依知浪費了自己的時間。她不說明白,他還以為自己有希望呢,畢竟他工作穩定,家庭也不差,薄依知憑什麼看不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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