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天,或許是酒精的鼓舞,也或許身邊站著的是許銘基,名為弟弟實則一直像大樹一般可靠,從小陪伴她到大,見過她穿尿布也見過她夏天光著身子沖涼的髮小。
她突然想說。
「還有隔壁部門的,有個和我同齡的女同事。她其實和我挺像的,比我還靦腆一點,為人處世也不老練……因為她大學畢業後一直沒有工作,在我前面一個月才剛加入公司,也是被當做人對待的。」
「但是你知道嗎,她畢業沒工作,是因為早早結了婚,娘家有錢,老公掙得多,她可以安心在家帶孩子。現在他們夫妻感情和睦,有個五歲大的兒子和一個三歲大的女兒。同事們不說,但其實人人都很羨慕她的。而且她渾身,就是那種,散發出母性的光輝與寬和,也給人感覺很穩重。」
「……我已經觀察很久了。只有我一事無成。」
這兩天還有件事挺讓薄依知受打擊的。
就是昨天紀潤給她打了視頻電話,還陰差陽錯拒絕了一個相親對象的時候。昨天她出來的的確比平時晚很多,除了加班,還因為她在電梯口遇到了個同事。
她沒有和對方打照面,而是遠遠聽到對方講電話的聲音。
「餵?老婆?我剛下班,已經在電梯這了,對不起對不起,今天有點忙……」
安靜的走廊盡頭傳來男人並未收斂的通話聲。薄依知頓了下,很快要拐出去的腳步慢吞吞地縮了回來。
嗯,她知道,三十歲應該對人際交往遊刃有餘,可是在沒有人知道的時候,還是請允許她偶爾社恐一下下吧。
來公司快兩個月了,她還是沒能和一整層的人打成一片,正在打電話的男人她在走廊見過許多次,對上目光時會點頭微笑,但是等下如果在電梯只剩他們兩個人的話,那個場景想一想就尷尬死了。
於是薄依知躲在陰影里,偷偷拿出手機刷論壇。那個男人一邊等電梯一邊和老婆講電話,遙遠的話語有一搭沒一搭地飄進薄依知的耳朵。
「……你說那個實習生呀,咳,老婆你別聽別人瞎說,哪有你年輕的時候好看……不不不,當然現在也沒有你好看了……」
薄依知起先沒意識到對方在議論自己,直到她的名字突然出現。
「……我都從來沒跟小薄說過話好嗎,也不知誰跟你說的……而且啊,一個三十歲了還沒有工作過、也沒有結婚的女人,誰知道這些年都做了什麼呢,我怎麼可能看上這種不三不四的人呢……」
薄依知翻頁的手指默默頓住。
啊,原來她在其他人眼裡,就是「不三不四」嗎。
姑姑其實也隱晦地提點過她。沒說什麼太難聽的話,只說她這些年漂泊在外,沒成家沒立業,別人難免會奇怪,她這些年都幹什麼去了。
所以別人不止是奇怪……而是會推測,她這些年履歷空白,是不是幹了些「不三不四」的勾當。
背後聽到別人講自己壞話,薄依知卻反而是感到難堪的一個,怕那位同事去而復返,在角落裡等了好久,確定對方走了才下樓。
薄依知不知何時躲進了許銘基雙臂和胸膛與欄杆圈起的小里。這讓她覺得很安全,像是避風的港灣。她絮絮叨叨說完不小心聽到同事貶低她來討老婆歡心的故事,又把她那個溫室植物感覺不到四季、所以才沒趕上開花的比喻講了。
重點是抒發她的委屈,在心中含了好久的委屈。
「你們開花的時候怎麼都不叫我呢。」
女孩嬌嬌軟軟的抱怨。許銘基心都化了,失笑摸了摸她的頭。
「因為我們也沒開花啊。」
薄依知仰起頭怔怔看著他。
她發小很帥,她一直都知道。
但此時此刻他好像異乎尋常地帥。他眼中流淌著細碎的星辰,比外面燈火闌珊還要好看一千倍一萬倍。
那雙清澈的眸子裡涌動著溫柔的蜜一樣的波瀾,讓她的心奇蹟般平和下來。
「你看,唐莉不也沒結婚?何飄飄不是還單著?我就更不用說了,我這些年都快斷情絕愛了。」
薄依知噗嗤笑了一聲。
然後還是有些惆悵:「可你們事業都很成功啊。」
「難道你就不成功嗎?藝術界最璀璨的星……就連我都有所耳聞呢。」
薄依知垂下眸子。
可她已經決心離開這個領域了。
究根結底,那個領域的榮譽……在她現在所處的環境裡,就像是農民手中金子做的鋤頭,閃閃發亮卻華而不實,還沒有一把鐵鍬好用。
在她餘下的生命里,她還是一事無成,和二十歲出頭剛畢業的學生站在同一起點,甚至還不如他們——因為她沒有那麼充沛的精力和無法無天的膽量,更冒不起一點失敗的風險。
她虛虛茫茫望著渺小而忙碌的城市。感覺後背輕輕貼上寬闊而溫熱的東西。
許銘基輕柔地擁住了她。低沉的嗓音落在她耳畔,輕得若是離遠一點,就好像要遺失在風中。
可是他的氣息卻不偏不倚落在她耳廓,堅定而清楚。
「每朵花都有自己的季節。」
「這世上大多是庸俗普通的花。它們成片生長,渾渾噩噩也不需要什麼自己的思想,跟著大家一起開花結果就行了。所以它們的花季很確定,看起來很順遂,也不會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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