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之时,陆沉亲自将洛九九送到四方馆,在这里见到了沙州两位大头人那岩和哈代。
那岩还是像当初那般沉默寡言,哈代依旧心宽体胖,他们对陆沉的态度颇为一致,亲近之中又带着敬服,这让在旁边相陪的鸿胪寺少卿钱遂心中暗叹不已。
即便陆沉和洛九九早就有了肌肤之亲,而且他们这次代表沙州联姻而来,陆沉也不好让她留宿王府,毕竟两人还没有明确的婚约。
闲谈一阵之后,陆沉在洛九九依依不舍的注视中离去。
回到王府,陆沉径直来到东暖阁,在林溪和厉冰雪好奇的目光中坐下。
顾婉儿知趣地带着丫鬟们退下。
“夫君果真厉害,竟然还藏着这处伏笔。”
厉冰雪当先开口,虽说当年雍丘之战的时候,她和洛九九在战场上打过照面,但那会她和陆沉看似有缘无分,自然也就不会在意他身边出现过的女子,除了林溪和王初珑。
陆沉难得老脸一红,含糊道:“此事说来话长,得闲再与你细说。”
厉冰雪微微一笑,没有追问。
林溪品了一口茶,平静地问道:“说定了?”
不知为何,她越是这般淡然,陆沉就越觉得心虚。
虽然林溪从未干涉过他的感情生活,而且明确表达过她不关心后宅之事,但是陆沉猛然间意识到一个问题,加上远在定州的王初珑和宋佩,他身边确认关系的女子已有六人。
如果和京中那些妻妾成群的权贵相比,陆沉这种情况当然不过分,而且陆家一脉单传,他的身份越来越高,开枝散叶是正经大事,但陆沉心里确实有些过意不去。
林溪对他何其了解,不由得失笑道:“我又没吃醋,你这是什么表情?”
陆沉凝望着她的双眼,渐渐放下心来,于是将沙州一行人的来意简略复述一遍。
林溪闻言沉默片刻,轻声感慨道:“沙州人恩义为先,一如当年。”
“姐姐所言极是。”
厉冰雪点了点头,又迟疑道:“但如今国丧期间,夫君不能坏了规矩,这可如何是好?”
林溪淡然道:“无妨,可以先定下婚事,等国丧结束再行仪程。”
在陆沉封王之前,林溪、厉冰雪和王初珑的位份相同,但是一个王爷不可能有三位正妃,正如天子不能有两位及以上的皇后。
现如今林溪为郡王妃,王初珑和厉冰雪则是次妃,三人并不存在尊卑之别,而且以厉家在军中的根基和翟林王氏江北第一世家的名头,在外人看来恐怕林溪这位郡王妃还要低一头。
她们并不会在意外人的议论,因为陆沉早就表明态度,关上门就是一家人,一律按年纪分大小。
将来洛九九入门也是如此。
厉冰雪微笑道:“其实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洛姑娘返回沙州,再携嫁妆去定州,至少也要两个月的时间,那时候百日国丧也已经结束了。”
两人一言一语,便将这件事定了下来。
陆沉没有插话,反而微微低着头似在沉思。
林溪见状便问道:“怎么了?”
陆沉缓缓道:“洛姑娘以及她爹自然是一片好心,我也必须承情,只不过李宗本去世、李适之被斩,我最大的威胁已经消失。朝中文武虽然没有横生事端,但如果让他们知道沙州各部对我如此看重,难保一些人不会胡思乱想。”
林溪微微蹙眉道:“洛姑娘千里迢迢而来,你总不能伤了她的心。”
“我当然不会这样做。”
陆沉笑了笑,眼中多了几分释然:“让他们腹诽去吧,往后这种事肯定不会少。”
林溪和厉冰雪对视一眼,两人隐约察觉到,丈夫的心态似乎在生细微的变化。
这样的变化是好是坏?
她们无法断定,目前只能确认一件事,经历过那么多曲折坎坷,陆沉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天真和不切实际的幻想。
……
当时间来到九月中旬,京城逐渐恢复往昔的宁静。
太学之内,阳光明媚,学舍里都是勤恳读书的年轻士子,尤其是那些可以参加明年春闱的学生,无不抓紧利用最后的小半年磨练技艺。也有一些人游走于权贵府邸,慷慨于文会之上,力争在参加春闱之前名扬京城。
鸿胪寺少卿钱遂之子钱让脚步匆匆地走过林荫小道,来到太学东北角上,终于看见那个站在凉亭内的身影。
他走到近前放慢脚步,笑道:“少阳兄,你可真是让我好找。”
姜晦转过头,望着与他交情极深的好友,问道:“德高有事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