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茧自缚的祝英台哭丧着脸,满脸后悔。
同样后悔的还有曾动过“我干脆委屈点娶了祝英台算了”念头的马文才。
他当时是脑袋被门夹了才想着娶祝英台吧
想到为了一些祝英台可能帮着谋取也可能谋不取的“钱财”,自己差点就这么“卖身”给这样的姑娘,马文才也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哆嗦,看了满脸委屈的祝英台一眼。
她还委屈
再这么下去,他的嗓子难说哪一天就保不住了。
他才刚刚变声完,要是吼来吼去变得跟那陈霸先似的,以后也别出仕了,丢人丢到朝堂里
马文才抚摸着有些痒的喉咙,心中暗暗想着“那安神的药也不必开了,回头让徐之敬弄点保嗓子的,别成了公鸭嗓。”
“不过我说真的,马文才,我怎么觉得你坐噩梦以后好像比以前放得开多了”祝英台虽然被熊训了一顿,心里却很开心。“以前你和我说话,总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就像是”
她挠了挠脸,“就像是对着那些士族,一边觉得我该是那个样子,一边又觉得我不是那个样子想要我变成你这样,哎哟我自己都说不明白。反正就是一面训斥我一面维护我,想让我端起来,搞得我压力也很大啊。”
马文才被祝英台看似无意的话说的心中一凛。
他没想到迷迷糊糊的祝英台其实还有这么敏锐细腻的一面。
难道她之前就看出自己对着她的态度不自然,所以才装傻充愣自己做自己的,免得两人真为了这个吵起来难堪
这个祝英台有这么聪明吗
要是前世的那个祝英台,倒有些是能做出这种“心照不宣”的样子。
“说着说着我都好奇了呢,你到底做了什么噩梦能这样大彻大悟啊”
祝英台双手拜了拜。
“哪位神明在上如此英明,我也去拜拜,好早点开开窍。”
“那你自己拜自己吧。”
马文才没好气地轻哼。
“什么”
祝英台听不清,有点小情绪地自嘲道
“我说文才兄啊,你这样怎么聊天啊聊天就是两个人都要说啊,我一个人说是在给你说床头故事吗等下你要睡着了又做噩梦徐之敬还不得骂死我”
“不会做噩梦。”
马文才突然说。
“嗯”
“我说,我不会再做刚才那样的噩梦。”马文才刚刚还算温情的表情一点点淡了下去,“我想开了。”
“想开了什么到底是什么噩梦”
祝英台担心地说“你一直不愿和别人说你的心事,又老是把人往坏的方向想,我一直担心你心理方面,呃,担心你会留下心病,别小看噩梦,老做噩梦也是会得癔症的。”
马文才闻言嗤笑。
他做了十几年的噩梦,又不是真有什么神明庇佑着,如果要疯,早就疯了。
祝英台见他不信自己的话,瞪大着眼睛说“就像我,以为刘有助偷字被你送去砍手那天,我就做了一晚上的噩梦,实在睡不着,我才爬起来去写儒行的。我那时候觉得自己要不写,一定就会疯了。”
“后来我被人偷东西,被人讨厌,也都做过噩梦。噩梦一般是现实中压力的反馈,你跟我说说,也许能解压”
马文才本来就不是个会倾诉自己苦痛的人,哪怕活几辈子也是这个性格,而且祝英台的话引起了他的兴趣,倒反问起她
“哦,你这看起来大大咧咧的性子,还会做噩梦我以为你心宽到连梦魇都塞不进去,做什么梦了”
祝英台心思单纯,自然而然地就被马文才带歪了过去,反过来倒开始跟马文才吐起苦水。
“别说了,那几天跟中邪似的”祝英台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刘有助被你带走那晚,我太伤心了,我以为他死定了你知道吗我那时候觉得自己就跟大部分贵族一样,是个踩着别人血肉生存,却死活不肯睁眼看看这世道就是这样的人,我是又可怜又可悲,根本找不到出路,也不知道能怎么活”
虽然她现在是笑着说这段话的,但马文才还是被她话里的自弃惊得头皮麻。
什么叫踩着别人血肉生存
这世道本就是弱肉强食,难不成要让别人踩着吗
“后来我就想,我这样的士族也是可怜蛋,有什么好同情别的庶人的,不过是自取其辱,所以誓不要再这么软弱的哭了。我那时候心力憔悴地睡了过去,然后就开始做噩梦”
她回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