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某座殿宇的廊下,一位十四岁少女踏着满地晨光而来。她身穿女官服饰,行走间衣摆纹丝不动。
“熙郡主起身了吗?今日陛下五十大寿,可不能迟了。”嗓音稚嫩,却悦耳动听。
寝殿门前候着的嬷嬷恭敬答她,“蓁女官,郡主已在梳洗,最多一盏茶的功夫便好了,您要不进里间坐坐?”
“不必。殿下关心郡主伤势,特派我来送药膏。”说话间不知从哪拿出一小个瓷瓶递给嬷嬷,“若郡主手上淤肿还未消退,将这药膏涂抹上去,片刻就会起效。”
嬷嬷听后喜不自胜地双手接过,殿下昨日虽说罚了郡主,不过到底是心疼她的,“老奴代郡主谢过殿下,谢过蓁女官。”
“嗯。巳时初出,别忘了时辰。”说完便转身离去,身形瘦削,脊梁却挺得笔直,已可窥见日后风骨。
二人说话时静悄悄立在一旁的小宫女见嬷嬷盯着蓁女官背影出神,忖度着上前低声道:“干娘,蓁女官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丫头,您可是郡主的奶娘,何必对她这般恭敬。”话语间满是替她打抱不平。
谁知萧嬷嬷转身极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口中吐出绝情的话,“来人,把这丫头赶出东宫,若旁人问起,就说是我吩咐的。”
小宫女大惊失色,她是王府家生子,走了几道关系才得跟着郡主来宫中伺候,机敏伶俐,又同郡主奶娘认了干亲,往日在下人中是最得意的,不想今日一句话,竟让萧嬷嬷要将她赶出东宫,若真被赶出去,她只有去死了。
想到这她忙跪倒在地,双手攀住萧嬷嬷衣摆,“干娘,如烟做错了什么,若真错了,干娘要打要罚,我都认,只求您看在母女一场的份上,别把我赶出东宫,不然如烟只有一头撞死了。”
其他下人闻言不敢上前,萧嬷嬷双眼微眯,“你在威胁我?那便去死吧!免得日后到了郡主跟前也这般挑唆。宫中从不是以年龄来定尊卑的。先不说蓁女官出身忠勇侯爵府,她自幼便被太女殿下召入东宫,亲自教导,得殿下亲传,如今周身气度,便是郡主也略有逊色,你算什么东西?”
见如烟失神,萧嬷嬷继续说道:“罢了,今日陛下寿宴,若郡主这真闹出什么事未免丢了脸面,你们送她去王府庄子吧,这辈子别出来了。”
如烟知道,她这辈子完了。往日里被她欺负的人听了无不暗中幸灾乐祸,,却也更加谨言慎行,不愿自己成为下一个如烟。
眨眼便到了明光殿。
第二次看见辉煌壮丽的明光殿,长煕郡主神情有些恍惚。因为两年前,是她第一次到皇宫来,也是第一次见到大厉最尊贵的陛下和太女殿下,虽然她是当朝瑞亲王亲女,不过,是庶出。
父王醉酒后无意幸了一名歌姬,然后便有了她。自小父王对她的态度复杂,能感觉出他想给唯一的女儿关爱,所以甫一出生,便给她取名长煕;但有时候他又会十分冷淡,仿佛她的存在是什么碍眼的东西。
后来,无意间偷听到姨娘和下人的谈话,她才知道,原来父王一直都有心上人,那人便是当朝太学的祭酒蔺玄机蔺大人,天子近臣,与工部尚书崔书嬿并称“京都双壁”。
蔺大人一心为陛下分忧,父王追求多年无果,更遑论未娶嫡妻便先有了庶女?
而且蔺大人何等人物,更是不愿进门就做母亲的。于是两人今生都无缘了,即便如此,父王直到八岁都未带她参加过一次宫宴,虽然外人都知,他对唯一的女儿极好。
若非太女问起,她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光明正大出现在人前,更无缘得见父王的意中人。
长煕看向跟在陛下身边走来的蔺大人,岁月仿佛从未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旁边的崔大人同样如此。
“郡主!”她看得略微出神,竟没料到众人都给陛下下跪行礼了,唯独她还呆呆站着,蓁姐姐在旁悄声提醒她。
她忙要补上,却听上的陛下轻笑一声,“罢了,不是什么大事,长煕近来在东宫可好?听说安平给你布置了不少课业,不要累着才好。”
长煕顺势跪下回答,“多谢陛下关怀,业精于勤荒于嬉,臣女不累。”
“好!”希云赞赏地说道,即便再精心保养,繁重的政务已让她眼尾有了皱纹,皮肤也早已松弛,白丛生,但丝毫不减她浑身气度,反倒因为站在权力顶端多年,行走间威仪甚重。“众卿都平身吧。”
“臣代表蜜迦楼国,恭祝大厉陛下千秋。”
大厉近年在希云的治理下日渐强盛,特别是在书嬿仅耗时六年便在秦州开了河道后,历来让秦州百姓困苦的干旱得到极大缓解,朝廷每年能节省三十万两银子用于军队,国力得到极大提升。
原本羌戎人新可汗上位后还想挣扎一番,试探地在边境制造了几起骚乱,在被边军以极快度击溃后,便再不敢有小动作,乖乖地纳贡称臣。
大厉的名声甚至越过了羌戎境内的西贡沙漠,蜜迦楼国便是闻声赶来臣服的国家之一。
看到蜜迦楼国使臣率先向大厉陛下示好,其余几国使臣也不甘示弱,
“臣代表汗洛国,祝大厉陛下万寿无疆。”
“臣代表南国,祝大厉陛下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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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位使臣的心意,朕知道了。”边说边抬手示意几人坐下。“几位使臣远道而来,定要尽兴而归才好,奏乐。”
随着乐声响起,舞姬们纷纷来到殿中翩翩起舞。一舞毕,蜜迦楼国使臣站起身说道:“陛下,臣特地从国中带来了舞伎,愿为陛下寿宴助兴。”
希云笑着点头,“既是使者心意,还请让他们来殿中一舞。”使者拍拍手掌,一阵异域乐声响起,长煕听得莫名,恰好安平注意到后替她解惑,
“蜜迦楼也属西域,现在演奏的是胡琴。”随着令人沉醉的乐声响起,一群衣着打扮完全不同的舞伎飘然入殿。有男有女,怀抱琵琶却不弹奏,衣着甚少,行动间飘带飞舞。
众人看得入神,实在这舞和中原传统舞蹈不同,让人几乎以为他们要飞天而去。
待乐舞结束,人们才回过神来,希云抚掌赞叹,“此舞当真别致,不知可有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