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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第1页)

「小齊,你小子又耍詐!」

「李瘋子,你婆娘給你生了個大胖小子!你高興不!」

……

他一個人絮絮叨叨說說笑笑,有時說得興起甚至拍著桌子大笑不已,將周遭的食客嚇得紛紛躲避。

但眼角似乎有淚意墜入酒液中,被他混著笑聲一同咽下。

胡笳聲漸漸嗚咽似邊馬低鳴,如孤雁歸兮聲嚶嚶。

他笑著笑著醉倒在桌邊,伏在案上的雙肩抑制不住的抖動,有壓抑的嗚咽之聲伴著胡笳在黑夜中哀鳴。

酒幡在夜風中飛揚,有來自大漠的風沙迷了雙眼,她看著搖曳的火光,眼中的淚水愴然落下,又快湮滅在風沙之中。

蘇枳在旁看了許久,直至月上中天,那湊著胡笳的老者收拾了行囊蹣跚著離開。

黑夜中只剩下他一人沉默著不肯離去,蘇枳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轉過頭看她,雙目通紅依稀有濕意,怔怔望了她半晌,忽然啞著嗓子囁嚅道:「他們都死了。」

蘇枳蹲在他的身旁,望著悲切迷濛的眼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她下意識地伸出手抱了抱他。

他埋她頸間,渾身抑制不住的顫抖,風中有淡淡的酒香,她不知過去的一年裡他經歷了什麼,但大抵是不好的回憶。

她也從未想過記憶中意氣風發的少年郎會有這般悲戚的一幕。

原本他醉了酒該是她套話的好機會,但話到了嘴邊卻如何也吐不出來,正踟躕間,忽而瞥見對面街角站著的青袍男子,她眉頭不由蹙了蹙。

「陳閒,你怎麼來了?」蘇枳將醉酒的魏樅安置在酒館內,悄然跟上了青袍男子。

陳閒向她見了禮,垂道:「主子很擔心您的安危,此次屬下來此便是得了主子的命令帶您回京。」

「沒有拿到遺詔我是不會回去的。」蘇枳想了想又問道:「你主子打算怎麼處置魏樅?」

陳閒似乎早料到她會這麼說,無奈道:「朝堂上對此爭執不休,大將軍程戈軍權在手,不管是大長公主還是陛下都不得不給他留幾分面子。不過魏家手中畢竟握著先帝遺詔,大長公主定然會趁此機會拉攏魏家,想必這幾日便有說客上門了。」

蘇枳冷哼一聲,她早料到會是這般結果,隨口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陳閒卻不肯走,猶疑半晌,見她面有不耐,方才說道:「冥婚……」

他方才說了兩個字就被蘇枳打斷,她厲聲道:「這件事兒不能告訴他。」

陳閒有些為難,他不可能違背自家主子的意思,若是主子問起必然是要說的。

蘇枳臉色立即冷了幾分,「他不問你不說便是,有任何事兒我給你兜著。」

她說著便有些不耐煩,陳閒不敢再違她的意,被她三言兩語支棱了回去。

打發走了陳閒,蘇枳回到酒肆卻不見了魏樅的蹤跡,她心裡陡然慌亂了幾分,難道他方才一直在裝醉,若是看到她與陳閒說話會不會懷疑她?

她正想著,身後忽然傳來撕心裂肺的嘔吐聲。

蘇枳轉過頭就見到魏樅扶著酒肆前的杆子吐得一身狼狽,她心頭一松,緊走幾步上前攙扶他,誰知卻被他一把推開老遠。

「你做什麼?」她知道不應該跟喝醉酒的人發脾氣,但他推得太過用力,她一時不察摔倒在地,手掌擦過粗粒的沙地,劃出幾道血痕。

魏樅扶著杆子撐起身,轉過頭盯了她半晌忽然道:「小齊,你怎麼在這裡?」

「我不是小齊,我是蘇枳啊!」蘇枳的手掌很疼,聲音里透著幾分嗔怪。

魏樅卻是板著臉,厲聲道:「不是讓你好好練我教你的那套槍法嗎?你又偷懶了是不是?」

蘇枳瞪大了眼睛,他在說什麼呀?

接著,令她哭笑不得的是魏樅不知打哪兒尋來一根竹竿隨手就丟到蘇枳懷裡,揚了揚眉道:「耍一遍給我瞧瞧你學得如何了。」

「啊?!」蘇枳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手背陡然被人敲了一下,她痛得跳腳,隨手擲了竹竿。

魏樅不悅地瞪她,「小齊,你這是要違抗軍令?」

他不由分說地將杆子塞入蘇枳手中,自己也尋來一根,不等蘇枳反應便tz朝她攻來。

裹挾著凌厲殺氣的長槍朝著她的面門擊來,蘇枳心頭顫動握著竹竿的手指瞬間緊繃,然而當她的目光觸及魏樅那雙漆黑如墨的瞳仁時,手指驟然鬆開,竹竿應聲落地。

她驚恐地閉上眼睛,雙手抱住腦袋抖得像只鵪鶉。

長槍停在她眉心不足一寸之處,凌厲的殺氣削去了鬢邊一縷碎發。

蘇枳顫抖著睜開眼睛,面前的青年手握長槍,面容肅穆,威風凜凜好似在戰場一般,然而下一瞬便是「咚」地一聲仰面倒在了地上。

「少蘊,你怎麼了?」蘇枳慌慌張張奔至近前,推了推他鐵壁一般的肩膀,地上的人卻絲毫沒有動靜,顯然是睡過去了。

望著他溫和無害的睡顏,蘇枳也猜不准方才他是真的醉了,還是有意試探。

但,最終他並未下狠手。

陳閒口中那個遊說魏家的人來得很快,魏夫人接到張刺史家帖子時還有些摸不著頭腦,以為是京中形勢有了好轉,張家聞風而動重又與魏家走動。

她心中尚有氣,將帖子隨手擲在桌上,冷冷道:「似這般鼠兩端,陰懷觀望之輩,我魏府怕是高攀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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