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息怒。」劉全小心地拾起皇帝的龍袍,望著少帝蒼白的容顏,心中亦是酸楚,小心勸慰道:「陛下息怒,奴才已得了消息,說是突厥使臣不久便至京城,想是有和談的打算。」
少帝這才收斂了神色,猛然回眸望向劉全,「可是涼州那邊來的消息?」
劉全立即將一封書信呈上,少帝一目三行看過,臉上的怒意這才漸漸消減,略微思索片刻,便讓小黃門將翰林學士王靖叫來。
「今日早朝的情形你也看見了,這仗究竟是打還是不打?tz」
王靖心裡惴惴,知曉陛下招他前來必是為了此事,但朝中局勢複雜,如今大長公主、大將軍都盯著眼前這塊兒肥肉,他的回答一旦出了岔子,必然將幾方勢力都得罪了。
「打仗之事臣不太懂。」
少帝眼中掠過一抹失望之色,正想說什麼,卻又聽王靖道:「但俗話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沒有銀子縱使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想必大長公主也有此考量,是以今日在朝堂之上未曾表態。」
他自然知道皇姑考量的是什麼,無非是這領軍大帥的人選罷了,她倒未必真是為了黎民百姓考量。
「朕不管你如何作想,不久後突厥使臣入京,你務必促成此次和談。」
半個月後,蘇枳也收到了京城傳來的消息。
她乘坐馬車至約定的地點等陳閒,半路下起了雨,路人行色匆匆,粗布鞋底踩在泥沼中濺出一片片水花。
掀起車簾,她難得有心思欣賞著人生百態,卻在不經意掃過清風書齋時愣住。
蒙蒙雨霧中,身著鴉青色素麵緙絲直裰的年輕男子正手執一柄素色蘭花傘面的油紙傘,如注的雨滴隔絕出一方方全然迥異的天地,傘面微微傾斜,露出傘下女子姣好的半張面容。
蘇枳抓著車簾的手猛然用力,心在一瞬間墜入谷底。
許是她的目光太過炙熱,執傘的男子蹙眉朝著馬車的方向望來,蘇枳下意識地鬆開車簾,身子靠在了車壁之上。
車壁放大了滴雨的聲音,也隔絕了外面的目光。
魂不守舍地來到約定的地點,她立在廊下發呆。
不知何時身旁響起了腳步聲,她抬起頭見是陳閒,扯了扯嘴角繼續發著呆。
陳閒撣了撣身上的雨滴,與她一同站在屋檐下賞雨。
「陛下希望此次和談能夠成功。」他偏過頭看向蘇枳,見她盯著籬牆上盤著的蔦蘿發呆,不由嘆了口氣,「你也不必為魏樅擔憂,他那樣的將才如何也埋沒不了。此次能官復原職已是最好的結果。」
舊年的藤蘿,如今正抽著芽,雨霧中疏疏落落的鵝黃枝葉如同星子攀爬在灰白的女牆之上。
風雨打落草籽,落在牆頭的泥土中,荒蕪也許就在滴雨中悄然生長。
見她一直不說話,陳閒又湊近了幾分,盯著她看了半晌,忽然道:「你不會真的陷進去了吧?你忘記你與陛下的一年之約了嗎?」
聞言,蘇枳果然有所觸動,偏過頭避開她的視線,有些賭氣道:「不是還有一個月嗎,我會想辦法拿到遺詔,你放心好了。」
儘管她神情倨傲,但眼底的狼狽卻被陳閒看的一清二楚,他並非落井下石之人,但此刻見她神情恍惚,不得不狠下心來提醒她。
「你的婚事便是陛下也做不得主,你與魏樅是沒有可能的,除非你拿到了遺詔,或許……」
「或許什麼?」蘇枳嗤笑一聲,她心中再明白不過若是自己用手段脅迫魏樅給她這份遺詔,那麼她與魏樅之間便再無可能。
陳閒默然片刻,低聲道:「或許只要你開口,魏樅會心甘情願地將遺詔奉上也說不定。」
「呵……」蘇枳聽罷竟忍不住笑出了聲,笑著笑著便紅了眼。
陳閒只在一旁默然看著,許久之後,才道:「別笑了,你若是受了委屈咱們回京城便是。」
蘇枳扶著闌干站起身,微微仰頭,抬手擦掉眼角的一絲濕意,故作冷漠道:「你知道的,我做事從不半途而廢。」
她回去之時雨還未停,再次路過清風書齋時她已沒有了勇氣掀起車簾,催促車夫快些帶她回去。
獨自用過晚膳,洗了熱水澡,她一邊帕子擦拭著長發一邊朝床榻走去。
猛然瞧見床榻上倚靠著的男子時嚇了一跳,看清楚是魏樅她才輕輕舒了一口氣。
看見他不由想起白日在清風書齋前見到的一幕,徐家娘子的確生的花容月貌,與他站在一處,倒似金童玉女一般。
她默默坐在杌子上擦著濕發,腦子裡卻是亂糟糟的。
倏地,有一隻溫熱的大手拂上了她的手背,蘇枳身子僵硬了一瞬,從銅鏡中看到了魏樅勁瘦的腰腹。
那隻手極為自然的接過她手中的帕子,學著她的樣子細細地擦拭她如墨的青絲。
蘇枳微微偏著頭,潑墨長發披散在一側,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脖頸,像是棲息在水面的白鵠鳥,端莊中透著靜美。
他的手指穿梭過她的長髮,有淡淡的雪鬆氣息將她包圍,分明只是再尋常不過的動作,蘇枳卻覺得有一股股酥酥麻麻的氣息在脖頸間縈繞。
帕子摩擦在髮絲間,耳畔有窸窣的聲響,聽在她耳畔如擂鼓一般,既覺難耐又不想逃離。
直到那隻手順著髮絲落下,滾燙的掌心停留在她的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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