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對方聽了他的話後眼神便黯了下來,靜靜撇開眼,顯然又是傷心了。
齊方知並未察覺自家弟弟的小情緒,他的面色也不大好——他既噁心談錦喊自己大哥,也不想日後他再來接自己弟弟。但說服弟弟和離這事還得從長計議,他便將滿腹不悅咽了下去,沒有反駁,「元清,快去收拾東西隨我離開吧。」
青年沒答話,只點了點頭,走過談錦身邊時看也沒看他一眼。
談錦卻瞧清了他眼角的紅,跟著他進了屋。
兩人的行李還沒拆,幾乎不用收拾,拎包走人便可。齊元清手搭在包袱上,聽見後邊的動靜,卻沒轉身。
「元清,我方才說那番話,讓你傷心了是不是?」談錦一步步走近了,覆上了青年的手。他見對方就是不肯抬頭看自己,語調放得愈溫和,「你有什麼想說的,說給我聽好不好?」
「你……」青年一張口便覺得鼻子一酸,拼命忍耐才勉強用正常語調問道:「你覺得我是累贅嗎?」不然為什麼要將他往外推。
「怎麼會是累贅。」談錦聽出他話裡帶著的哭腔,心都跟著揪起來了,他捧著青年的臉,見他長睫顫顫,眼裡含了滴淚,欲落不落的,便愈發覺得心疼,「若不是有你在,我們連城門都進不了,你怎麼會是累贅。」
談錦低頭在他眼角親了親,那滴淚就滑了下來。男人一邊用溫暖的指腹替他拭去眼淚,一邊道:「你在我這兒,是最珍貴的寶貝,捨不得你受一點苦。」
「你與大哥久未見面,住在一塊也能敘敘舊,更何況你住在那兒,我也會常常去看你的。」
「大哥若是不准呢。」眼淚開了閘,便止不住了。從前那麼多艱難的時刻,齊元清從未掉過一滴眼淚,今日卻不知怎的,哭也哭不完,流也流不盡,他被男人抱著,臉埋在對方的胸膛處,咬著嘴唇只發出零星幾聲壓抑的抽泣。
「元清。」談錦順著他的脊背撫摸,「大哥若是不准,我就翻牆去見你。我們偷情好不好?」他講了個不太好笑的笑話,青年卻極配合地笑了一聲。
「我每天都會去見你。」談錦理順青年的長髮,將人從自己懷裡剝出來,拿了帕子替他擦眼淚,「再哭大哥就要以為我在屋裡欺負你了。」
「你本來就欺負我。」齊元清後知後覺地覺得丟臉,慌得要往後躲,不願談錦看到自己眼淚漣漣的樣子。
「是是是,我是混蛋。」談錦湊過去在青年水紅的唇上親了一口,「你一掉眼淚,我就覺得自己實在罪大惡極。」
「我保證一個月之內打點好一切,將你接出來好不好?」
「好。」青年止住了眼淚,眼皮和鼻頭卻是紅的,越發顯得惹人憐愛。
*
談錦原本便有在京城開分店的想法,此番過來,自然便是大展拳腳。不同於先前在花溪城一窮二白的開端,如今他有了積蓄,也有了人脈——殷聲聽說他要開分店後給他介紹了許多食肆老闆。能認識如此多的食肆老闆,可見殷聲也是真的愛吃。
從租鋪子、雇夥計、定菜品到開業,前後不過一周的時間。談錦並未將從前的菜品照搬過來,而是依據京城人的口味做了些改動,也推出些品。
待到正式開業那天,許是有殷聲的推波助瀾,生意異常火爆。談錦在店中待了一天,到了晚間,便輕車熟路地去了齊方知的私宅。
不過不是走正門,而是翻牆進去。那日青年說了一句「若是大哥不准。」沒想到一語成讖,齊方知還真不准。到底是大舅哥,談錦不欲與他正面衝突,索性直接搞起偷情苟合那一套——翻牆會情人。
「你慢些。」後牆種了一片竹林,到了冬日仍舊常綠,青年站在竹子旁,手提著一盞暖白的燈籠,仰頭望著談錦時,髮絲隨風舞動,眼也漂亮地彎起。
這場景,大約值得一輩子銘記。
談錦從牆上跳下來,方才落地,齊元清便迎上來,拿著帕子去拭他手上的灰,下一瞬卻被男人攬著腰抵在青竹上。
竹葉簌簌而落,唇瓣相抵廝磨,齊元清閉著眼,手中燈籠險些落了,又被談錦接住。
一盞幽光在竹影間抖動,復又平息。
談錦將人抱在懷中,絮絮地說著白日裡的事,「開了酒樓後,手中余錢不多,便只租了一處不大的院子。再等幾日,我就去找大哥談談把你接出來的事。」
「好。」深秋的夜晚實在寒冷,談錦觸到青年冰涼的指尖,「往後不要再提前等我了,要是凍病了怎麼辦。」
「不冷。」冰涼的指尖被妥帖包裹,心中有烈火蔓延,熱意燃至四肢百骸。
兩人又摟著說了會兒話,談錦便催著人回屋了。他還記得前幾次青年病中躺在床上蒼白脆弱的模樣,總疑心更深露重,青年剛養好些的身體又要病倒。
待人一步三回頭地進了屋,談錦復又翻牆而出。到底是第一日開業,他還是打算去酒樓一趟,復盤第一日經營問題,對之後的計劃做個調整。卻沒想到一進酒樓便撞上了潘南步元軒二人。
兩人顯然是問過夥計,知道談錦閉店前會來,便一直等著。
「談少爺,恭喜開業。」潘南一笑,他身旁的男人便沉了臉色。談錦雖未和男人正式認識過,但也大約能猜出他的身份——是皇商步家那位最小的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