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子也真是够大,真是什么人都敢调。戏。
这次轮不到顾予安出手,只能听到利落的几声响动以后,聒噪的男人们再也没有了说话的机会。
顾予安走到少年的面前,他蹲下身,男孩儿水汪汪的眼睛瞪大了看着他,似乎一点儿都不怕。
“你家人呢?”
少年捂着受伤的胳膊做了起来,他低着头,“小六没有父母,小六只有一个哥哥。”
顾予安没问他哥哥在哪,怎么看他都只是一个被丢下的孩子。
顾予安的眸子微垂,就像他一样。
解小六说完将手里已经被捏扁的包子拿了出来,像是献殷勤一样递到了顾予安面前。
“这个是肉包子,很好吃的。”他歪着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六把肉包子给你,你当我的哥哥好不好?”
顾予安看着他,半晌说道,“好。”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两人一狐极其和谐的共处着。顾予安一直平淡的不像话,依旧会吃冰糖葫芦,依旧会喝桃花酿,会和解小六打,有时候就连龚弥裴都会恍惚,那日的记忆是不是只是幻觉。
现在的顾予安太平静了,好像那个被亲生父母祭祀,被改变了命运,被族人送上死亡之路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也曾问过顾予安接下来打算如何,可得到的答复永远都是今天晚上去吃西街的炸串吧,要不然东街的烤肉?如果你吃不惯我们就去北街听戏,还能嗑瓜子呢。
久而久之龚弥裴都看淡了,有时他也会想,就这么过下去其实也不错,虽然他真的很想当族长,真的很想跟心悦的人在一起,可与世无争的缩在人族的王都里,过得也很快乐。
又来到茶馆听戏,先前的两人部队变成了三个,有小六在,气氛永远是热热闹闹的。
不知怎的,天道之子的传闻在整个天启大6都散开了。那些鲜少为人知的故事,像是被捅了一个大窟窿的口袋,被人全都抖了出来。
有人测算,只剩下几年的时间了,若再不献祭天道之子,怕是整个天启大6都将灭顶之灾。
算来算去,他们现天道之子的生辰八字都跟叛徒顾予安的一模一样。在回想起他本就是被上任仙顾青岑捡回来的小孩,刹时间好像一切都有了源头。
原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仙门也开始猛烈的追捕顾予安,嘴上讲的是仁义道德捉拿叛徒,可实际不过是贪生怕死,想用别人的命换自己的命罢了。
楼下的说书先生正描述着若天道之子没有献祭,天启大6将面临的灾难。
听书的游人们对着顾予安更是破口大骂,骂他不知廉耻竟然堕入魔道,骂他在此时此刻竟不知道主动将自己献祭,骂他没有担当。。。
诸如此类的话,这几天顾予安都听倦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幼时献祭阵法已成,背后之人依旧逼他主动献祭,顾予安只想安静静的喝杯茶。
小六乖巧的坐在他的身边,一声又一声的喊着哥哥,白净的小脸看着就让人心叫欢喜。
顾予安还没摸上他的额头,喉咙突然传来一阵痒意,他身子轻微耸动,咳了两声后,却对上了小六吃惊的表情。
他愣愣的伸手抹过嘴角,手掌上的红色好像在提醒他刚刚从他嘴里吐出来的是血。
顾予安还在想着拿手帕擦掉,可下一秒剧烈的疼痛环绕在全身。
猛烈的撕碎感让他疼的差点掀翻了桌子,顾予安能清晰的感觉到在他的肌肤之下,骨头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肆意的生长,却又无法遏制。
他疼的用头撞击桌面,龚弥裴被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他的身体,此时顾予安的眸子竟然有些泛红。
“糟了,是反噬。我就说仙人之躯哪能这么轻易入魔,合着这反应是慢一拍。”
龚弥裴没有调侃的心情,一手抱着昏过去顾予安,一手拎着懵懵懂懂的小孩儿,快的离开了茶馆,刚刚的动静肯定有人已经注意到了,王都不可久留。
他把顾予安和解小六丢在客栈,千叮咛万嘱咐让小孩儿照顾好顾予安,自己去收拾马车和所需的东西。
刚还热热闹闹说笑的三人里,只有小六还呲着个大牙。
床榻之上隐隐传来响动,顾予安好像醒了。
解小六爬到床边,他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身影,“你哭了吗?”
“没有。”回答他的是闷闷涩涩的声音。
“可是小六听到你吸鼻涕了。”
已经不能用年少无知来形容了,解小六总是会在这样的时刻语出惊人,一时间顾予安都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
“哭鼻子不丢人的。小六也哭鼻子,哥哥为什么不能哭鼻子呢?”解小六的手拍上了顾予安的后背。
“想要哭就不要忍着嘛。小六会一直陪在哥哥身边的,小六永远不会嫌弃哥哥。”
顾予安看着墙壁,泪水不知何时滑落,对于此刻的他,恐怕也只有这样极致的疼痛,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
他承认在少了一魄以后,自己的心冷了很多,某些情绪像是被剥夺走了,但这不意味着他的心不是肉长的。
哪怕表现的再怎么不在乎,被亲生父母丢弃掉这件事,依旧笼罩在他的心上。
他算了这么久,却从没想过原来希望他死的人。。。是他的父母。
泪水不知是身上疼的还是心里疼,他嘴角的笑容似乎是在嘲讽着顾予安对亲情的渴望,一个陌生的捡来的小孩儿都知道关心他,可他的亲生父母却为了救别人,而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