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心中有数,点点头,在郑家旺指路下来到了村子里另一片田埂上。
和昨天徐大荣带自己去的规整安静的田不一样,这块的田埂上沾满了人,沟渠土坡歪七竖八毫无规律,走路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被杂草覆盖的土地看上去很安全,可一脚下去就能踩空。
果然,周泽猛地掉进了小土坑,对郑家旺招招手示意不需要搀扶,右手撑着田埂使力,左手赶紧跟上,手脚并用才站稳。
土里的蚂蚁在他的脚边不停地打转。
后面来了个挑扁担的人,周泽望向郑家旺,看他是怎么躲避的,哪知道郑家旺不仅没准备让还在原地急的直打转,嘴里一直念叨着要打起来了,眼睛急着往西边看。
周泽现在和他说什么都没用,这人根本不过脑子,他只能闷着头往前走。
这条路走得太煎熬,既要底盘稳,小心泥土和杂草的滑,还要注意这些看不见的陷阱。
周泽时不时回头张望,挑扁担的越来越近了。
实在不行,他跳下去让这位挑扁担的大哥吧。
他刚准备动作,没想到这个大哥竟然先他一步跳下来了,在不好保持平衡的草丛里,大哥简直健步如飞,走的比他这个手上肩上啥也没有的人还快。
活了那么大,周泽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娇气。
闷热的空气中夹杂着粪便的气息还有从远处传来的哭闹声、谩骂声,等走到人群中,他这才现,昨天去村口接他的人,除了徐长龙,他竟然一个都不认识。
比起谁当官当几年,大家更关心,今天晚上吃什么。
徐长龙老远处就看到东倒西歪的周泽,他手举得高高的大喊:“周书记!这儿!乡亲们都在等着你呢!”
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田埂上的人活也不干了朝着周泽看过去。
“呀?这就是周书记啊,这娃娃能有俺儿大不?”
“有没有你儿大,也成不了你儿,周书记可是城里来的,还不是咱们这个县城,听说是大上海来的!”
“对哩,来的时候还开着小轿车呢,老郑当时说是坦克,把他家老娘们当场就吓尿了。”
“也是该,这老郑那张嘴,整天胡咧咧的,啥都敢往外说。”
“这城里大学生来咱们村子干啥?村长都没通知噻,是不是来两天就走啊?”
众人看看徐长龙再看看周泽,下意识地向徐长龙靠近。
周泽眼神越过这些闲聊吹水的男人,看向地上一个四仰八叉坐着的齐耳短女人。
她约莫二十来岁,瘦小的身体干嚎着:“不活啦,不活啦!老天你睁睁眼吧!怎么谁都欺负我啊,我娘要去喝药水啦!”
郑家旺急得在李秀云身边转圈又不敢上前。
徐长龙添油加醋地开口:“李秀云,你别冲着老天喊噻,老天远着呢,你冲着周书记喊,周书记是父母官,能帮你!”
李秀云哈的一声怪叫:“啥父母官?都是贪官!无奸不商,无官不贪!就是你爹村长来了,还不是一样看谁家人多就帮谁?
你们就是看准了我爹死了,家里没男人撑着,都跑来欺负我们家,当初我爹在的时候,有田叔,旺财叔,你们哪个没受过我爹的好处?自由地里的一点南瓜你们都不愿意放过吗?你们一个个的是真的要逼死我和我娘吗!”
“个操蛋李秀云,你他娘的少胡说啊,我爹啥时候贪了?他啥时候帮着人多的欺负人少的了?”
徐长龙一蹦三米高,周泽走上去问道:“村长副村长在哪?以前村子里出了事,都是找谁怎么处理的?”
徐长龙讪讪一笑:“我爹昨天回来就不舒服,还在睡觉哩,副村长不知道,天天神出鬼没的,以前没人像操蛋李秀云这样闹过,我哪知道咋处理的,你是书记你问我啊?”
周泽嘴唇紧珉,这就是明摆着设的圈套等着他来钻了,徐大富他们这是想在第一天就把他打趴下,让村民彻底丧失对自己的信任。
自由地……他从来没在书里听过这个说法,一下子也摸不准解决的办法。
办法死的,人是活的,事也都是人生出来的。
周泽走到李秀云身边伸手,坚持着。
李秀云看着眼前高大严肃的男人,一下子慌了神,他的衬衫白的晃眼。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说话,气氛僵持着。
李秀云犹豫的伸出手,没想到自己很轻松的就被拉起来了。
“李秀云同志你好,我是下派到铜井村的第一书记周泽,能方便和我说下你遇到的困难吗?”
庄重的自我介绍,严肃的处理态度,李秀云一下就站不住了,有些哆嗦的开口:“周书记,我也不知道是谁,我一大早来地里看,现种的南瓜被踩得稀烂。
畜牲诶!这不是糟蹋粮食吗?我的南瓜藤都被踩坏了,以后再也结不出南瓜了,我妈身体不好,我们家就指望着南瓜早上改善下伙食呢!”
周泽巡视一圈,现大家脸上挂着麻木,只觉得李秀云吵闹。
周泽蹲下来,小心地检查着南瓜的脉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