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既然知道儿臣对穆周山的情谊,为何不能是他每一次平安归来,都是儿臣将那气运在日日向上苍的祈祷中分给他一些,去得越远,便分得更多。
“儿臣对朝中之事知道得不多,许多天灾人祸,往往都是因为您将穆周山派出邓泸后,我才因为他的关系得以知晓一些。
“也是当儿臣知道这些事后,我才一同祈祷国泰民安,天下昌平——他每每平定灾祸回来,或许也不全是因为穆周山自己的缘故呢?”
驰愉越是说着,便看见驰旭的瞳孔放得越大。
“儿臣本就是那扶神女格尔之子,或许命里就是带着祥瑞的。”
她提起裙摆,全然不顾姿态地抬腿迈到那城墙之上。
来这里之前,驰愉整整做了三日的心里防线,可真的走上这里,她紧紧闭着眼睛,心里还是慌乱得令人难受。
于是驰愉缓慢地转过身来——不看,也就不害怕了。
“父王,放过穆周山吧。您给他赐字成宥,也是想让他宽恕您的猜忌和提防,以及对平远侯夫妇的不公,那么便将这一切终止在这里吧。”
她若是那气运的主人,此生不嫁,那气运便会断在她这里;若是日后有了自己的夫君,她生下的孩子继承了这天褚气运,便也可能会成为王室后代的心腹大患。
不如由她心甘情愿地赴死,把气运交给驰乐。
驰愉说得深中肯綮,但她并不是对这个推论有全部的把握。可是她今日必须要迈出这一步,这也是唯一有可能留给穆周山一条生路的方法。
驰旭在她几步开外的地方,浑浊的双眼里蓄起泪水,鼻尖在寒风中吹得有些红,丝也一改往日不苟的模样,轻轻剐到脸上。
驰愉忽然现,她印象中那高大威武的父王,竟然也已经老了。他的鬓角有显而易见的白,经年紧皱的额心刻上深深的纹痕,背一如既往的挺拔,可是此刻那伟岸的身躯却有些摇晃,好像站也站不住了。
他是真心疼爱她,可一心要做个好君主,就做不成好父王了。
驰愉所说的那个可能性,哪怕只有十中之一,驰旭也不愿意放弃这个让天褚得以长久存活下去的机会。
所以他眼含泪水,却并没有任何举动。
到驰乐从转角的石柱之后冲出来的时候,驰旭还挥手让身旁的侍卫将他拦住。
驰愉猛地抬头,眼角溢出泪水:“把太子殿下带下去。”
“我不管什么气运不气运的,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但是阿姐你要做什么!父王,阿姐她怕高啊,您快让她下来……放开我,你们听见没有!”
那撕心裂肺的喊叫声逐渐飘远,驰愉低眉浅笑:“那希望来世阿姐不怕了。”
然后驰愉面朝驰旭,闭上双眼,张开手臂:“父王,放过穆周山吧。儿臣祝您得偿所愿,还天下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下一刻,她背对着绚烂的夕阳,嫣红的天,和头顶染上娇艳之色的一轮圆月,向后倒去。
第77章77、酆都(三)
池鱼跟着驰旭往那四座同往昔没什么二样的宫殿走去。
先去的是她的长宁宫。里面并不是真正的空无一“人”,鬼王不愧为鬼王,他在这帝宫中捏造的幻象小人比池鱼之前在红尘一境中见到得真实太多。
她看着院子中间那个遣散了众多奴仆的自己,搬来几张木椅,小心翼翼踩着木椅再爬上梯子,好一点点攀到院中合欢树上。
那树的年岁不长,并不高大,这高度对于当时的池鱼而言正好,既满足了她想要往高处去的心愿,也不会叫自己太过害怕。
池鱼忍不住会心一笑。她现在可真是比以前出息多了,不死橓这么高大的一棵老树,她都能一跃而上。
但她又知道,这不是她自己的长进,更多的是因为相信不死橓并不会让她有事罢了。
从前觉得长宁宫的院落虽然没有母后和母妃的宫殿那么大,但在史上公主的宫殿而言已经算得上是十分宽广和豪华了。可是如今池鱼重回到这里,却觉得哪里都十分局促。
十来步就走到头的地方,怎么能装得下她的眼界与心怀。
顺贵妃的幻象并不在她的祈和殿,而是在坤宁宫和王后在一起。
池鱼看着那身穿华贵衣袍的女子侧坐在床边,她的髻上插着许多精致华贵的钗子,手上却是十分朴素,没有佩戴护甲,戒指与镯子。
顺贵妃的动作温柔轻缓,正在喂那久卧病榻的王后慢慢喝着汤药。
池鱼看着她母妃的背影,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在她恢复记忆之后,想起有关她母妃的事情也是破碎的片段,但与其它回忆不同的是,她好像从来没有看清过她母妃的正脸。
母亲这个人好像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形象,出现在她幼年记忆的每一个角落,与身边人们津津乐道的口中,池鱼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熏香,听到她唱的那不知在说什么的动听歌谣,她抚摸过自己脸颊温润的指尖,与令人心安到随时能睡去的怀抱。
却一直看不清她的脸。
此刻她端庄地坐在王后床边,依然背对着池鱼。
喂着喂着,顺贵妃的肩膀却一点点抖了起来,连带着手上的碗也拿不住。
王后虚弱的声音响了起来,她好像是想笑着宽慰顺贵妃,可是一开口就忍不住喘气:“哭什么?本宫让你每日盛装打扮,便是觉得看着就要心情好一些,贵妃这一哭可就不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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