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这村子不是久留之地。”相比那些激动的乡亲们,虞似相当平静。
“可你也说过再看看情况的。”另一个有些驼背的老者情绪也很激动,拄着拐杖与虞似对质,“朝廷的官兵不是在剿匪了吗?”
“流匪很快会被剿灭的。”
“对对对。”那中年汉子又道,“济北城的程知府不是在开仓放粮吗?”
“兖州的情况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程子勋不过沽名钓誉之辈。”虞似不屑地摇头,也没法和乡亲们说这些朝廷的门道。
说到底,连他也是听师父在酒后随口嘀咕的。
师父说,前任兖州布政使裴敬衍精明干练,老奸巨猾,虽称不上清廉刚正,却是个能干实事的。
然而,等他上月底带领乡亲们逃到了兖州,才知道裴敬衍已经被撸了官职。
新的布政使至今还没到位,主持救灾事宜的是知府程子勋。
眼看着兖州沿途乱象四起,虞似已经确信程子勋根本无力安置十万豫州难民,就算济北城现在在开仓放粮,朝廷下拨的救济粮又够几万灾民吃上几天呢?
而且,这么多难民拖家带口的,又该安置在何处?
虞似斟酌良久,才决定改道去往徐州。
现任的徐州布政使是王钊。
师父说,王钊虽笨了点,但好歹有颗爱民如子之心,身后又有琅琊王氏作为后盾。
师父的本事虞似最了解不过,自然信得过师父的判断力。
周围虞家村的村人们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劝着,希望虞似同意在这里再住上两三日。
连他们的里正都走了出来,好声好气地说:“阿四啊,一旦走了,可就没后悔的机会了,这村子肯定会被别人给占了去。”
这么多人的声音疯狂钻入虞似耳中,令他双耳嗡鸣作响。
虞似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不远处朝这边走来的楚蓁与裴晏之,目光与楚蓁遥遥相对。
少女漆黑的瞳孔在旭日的光辉下明亮有神。
眸子如同无风无息波澜不生的幽潭,内中所蕴深不可测。
突然间,虞似内心深处的那一丝丝的焦躁像是被一阵风拂去般,消散于天地之间。
他的心沉淀了下来。
他与随行的这些虞家人都是几代的同村人,五百年前都是一个老祖宗,当了这么多年乡里乡亲,他也了解他们很多人的性格,知道再掰扯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虞似握了握拳,咬牙道:“我意已决。”
“一炷香后,我们一家人就启程去徐州,其他人去不去,我也管不了。”
谁也不能担上谁的一辈子。
一句话瞬间激起千层浪,虞家村人炸开了锅。
一个矮小的老妇像疯牛似的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尖声质问道:“阿四,你不管我们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
老妇尖锐愤怒的声音中透着明显的斥责。
“阿四,是你把我们带到兖州的,”那驼背的老者重重地往地上跺了跺拐杖,颐指气使道,“你不能不管我们!”
“对对。”另一边,一个癞痢头梗着脖子叫嚣着,“你把我们带出来,就要对我们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