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李班头额角乱跳,心中一阵无语。
他从前怎么不知道这个兄弟这么缺心眼呢!
这还是一两匹马的事吗?
裴锦之当着他们这么多的人面杀了雍州卫的人,又绑了孙晋鹏的侄子,自己虽不知道孙、裴两家到底有何恩怨,却也能猜到必然不简单。
甚至于不死不休。
裴锦之如此胆大包天,肆无忌惮,他又会怎么对付他们,会不会杀他们灭口,然后带着裴家人远走高飞呢?
在场的很多人心头也有着同样的恐惧,只是无法斥诸于口。
一时间,有人欢喜,有人愁,周围的气氛有种水火不容的诡异感。
就在这时,那长眉细目的黑衣青年走到了李班头跟前,语气平平地说道:“李班头,公子请你过去一叙。”
他伸手作请状。
李班头能说不吗?
他敢吗?
他硬着头皮走到了裴锦之的那辆马车边,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赔笑道:“裴少将军。”
“我现在不过一介庶民,李班头不必这般客气。”裴锦之温声道,目光深邃平静,话中的内容却又格外犀利,“也不必怕我。”
“我这双手,还不曾杀过任何一个不该杀的人。”
“李班头可信得过在下?”
语外之音等于在说,孙家人该死,又在告诉他们,他不会杀人灭口。
很显然,这番话不仅仅是说给李班头听的,也同时是有意说给在场其他人听的。
此话若是出自另一个人之口,恐怕令人难以信服,毕竟旁边这些死不瞑目的雍州卫将士还尸骨未寒呢。
可由裴锦之道来,却显得格外有说服力。
名震天下的裴少将军从来一言九鼎,即便是对西凉百姓也是如此,不曾滥杀无辜。
李班头绷紧的肩膀瞬间松快了不少,忙不迭道:“信得过信得过。”
“言出必行,行之必果,诺不轻许,许之必守。”
“裴……公子的话,我自是信得过的。”
裴家人以外的各家人也是如蒙大赦,悬了半天的心归了位,于是乎,愈来愈多的目光开始不安分地往那些军马上瞟。
裴锦之浅浅一笑。
阳光渐渐地劈开了天际的乌云,余晖脉脉地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虚幻的光影,衬得他眉目如画,乌黑长睫下,眼底却如千里冰河般幽冷。
“言出必行,行之必果,诺不轻许,许之必守”这十六个字,是父亲常用以教导他们兄弟的家训。
父亲与长兄此生便是以此为人生的箴言,至死如一。
父兄心系天下,深知战乱之苦,百姓之痛,他们镇守边关几十载,就是为了守住这片大好山河,寸土不让。
父兄此生无愧于天子,无愧于麾下将士,更无愧于西北百姓。
可他们戎马半生、浴血沙场换来的结果,却是埋骨他乡,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