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令这时候赶过来,低声道,“殿下,皇后殿下身边的中贵人来递话,五公主已禁完三个月的足,今晚陛下派人过来探她的口风,还想恢复五公主原有的汤沐邑。”
苻琰负手站在廊下,寒风拂面,他问道,“母后怎么说?”
“皇后殿下自是不肯,陛下走不通她的路,只怕要找您了,”苻琰微眯着眼眸,与他道,“你现在替孤去门下省告假,就说孤偶感风寒。”
家令答应着,匆忙出新居前往门下省去告假了。
皇帝原想等苻琰上朝时把人留住,结果一听苻琰病了,便只得暂时作罢。
苻琰称“病”在新居,不用上朝了,早上在院里练练拳脚。
陆如意的寝居里,崔姣在给陆如意梳妆,刘傅姆在一旁提点陆如意道,“太子殿下难得闲在新居,六娘子该多亲近亲近。”
陆如意从妆奁内挑了个牡丹钿头簪让崔姣插发里,面带笑回头问傅姆,“我不会这些,还请傅姆教教我。”
崔姣梳好了妆,挪到一边,看刘傅姆舌灿莲花的教授陆如意,什么与其对弈弹唱、吟诗作赋之类的。
崔姣听的麻耳朵,外人看苻琰冷冽孤傲,其实他耳朵根子挺软的,爱听女郎说些动情的好话,刘傅姆教的这些其实没用,苻琰极不解风情,跟他卖弄这些,没准会惹嫌。
崔姣犹豫要不要说,刘傅姆却已经将她拉住,说,“六娘子这妆容太素雅,年轻的小娘子就该打扮的艳丽些,崔掌书给她重新打扮打扮。”
崔姣只得又给陆如意卸妆,给她画了现在时兴的飞霞妆,按照刘傅姆的建议,梳的高鬓,往发鬓里簪了珠钗金簪,并大朵芙蓉绢花,脸上胭脂腮红口脂都涂好,崔姣看看铜镜里的女郎,真是要多艳丽有多艳丽。
傅姆挑选了一条坦领桃色襦裙,让陆如意换上,等她出来,人直接成了花蝴蝶,刘傅姆上看下看赞不绝口,崔姣却怎么看怎么别扭,陆如意本性内敛稳持,套着这身装扮很是别扭,可刘傅姆把她拉过来,“奴婢就说六娘子这样打扮好看,崔掌书你说是不是?”
崔姣连连点头说是,她也不敢说不是,宫里有经验的教习傅姆看似奴婢,实则比她们这种没品阶的小女官还德高望重,崔姣也不敢顶嘴,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刘傅姆再将一件秋香色绣花披帛穿在陆如意的胳膊上,才算大功告成,推着陆如意走,告诉她苻琰此刻正在后院,刘傅姆已经支走了院子里的仆役女史,好方便他们未婚夫妇你侬我侬。
陆如意心底七上八下,矛盾重重,一方面记着苻琰发起脾气来有多可怕,一方面在刘傅姆的怂恿下,不得不照着傅姆去做。
她走后,崔姣想回房,但刘傅姆对她说,新居的苏
合香不够用了,让她去皇后宫里取来。
取香是小事,崔姣想也没想就应下,出新居去取香了。
来新居教导新妇的傅姆有两个,一个是皇帝挑选的,一个是皇后挑选的,刘傅姆就是皇后挑选的,崔姣被陆如意叫进新居作伴,东宫有半点动静,皇后都知晓,崔姣终归是苻琰的侍妾,这段时日,皇后也看得出苻琰对崔姣有几分上心,崔姣又貌美娇怜,有她在苻琰面前,苻琰难免分心。
刘傅姆来新居前,皇后就与她私下说过,想办法把崔姣支出去,崔姣到了蓬莱殿,皇后自有办法让她留在宫里,这样苻琰与陆如意小两口才能心无旁骛的相处。
崔姣出新居将上马车,看见斜方的小巷中杵着崔仲邕,这冷天他就穿着一身单薄的圆领衫,瞪着她脸发青。
崔姣一惊,想走过去,可左右仆从在等候,她没法上前与他说话,只得乘上马车,马车驶出坊门时,她掀开车帘看那小巷,崔仲邕已不见人影。
崔姣安慰自己他应不知道她与太子之间的关系,等之后再见面与他解释就可以了,只剩一个月了,再忍耐一下就可以和阿兄团圆。
马车朝大明宫方向去,至宫门前停下,崔姣手持刘傅姆给她的通行令牌畅通无阻,来至蓬莱殿,有皇后身边的中官相迎,中官笑道,“苏合香奴婢派人送回新居就好,大公主想念崔掌书,听说你来了,要留你住几日,正巧十四娘子也住在蓬莱殿,你们三人可玩在一起。”
崔姣和裴缨寿结过梁子,裴缨寿必定记恨她,她要是留在蓬莱殿,裴缨寿岂会让她好过,她有心想拒绝。
可中官没给她机会,对她道,“崔掌书来的凑巧,大公主和十四娘子在西殿烤鹿肉吃酒,崔掌书也过去吃几杯吧。”
他给伶俐的小黄门一使眼色,小黄门就快跑去西殿传话了,片刻大公主从西殿内探出头,冲崔姣招手,“快过来!”
崔姣再推辞不掉,只得进了西殿。
西殿内比外面暖和的多,他们在靠窗的地方架了个火炉,吊着一只鹿腿在上面烤,烤肉的香气到处溢,崔姣本来不想吃,也被勾起了馋虫。
裴缨寿见到她并不理睬,倒是大公主对她依然热情,命人搬了凳子到火炉前,让她坐下,还亲自给她倒酒,道,“这是大食的三勒浆酒,味甜好喝,你尝尝。”
崔姣依言呷了口,确实好喝,和她以前喝的酒不同,甜的像糖水饮子,依稀有点酒味。
大公主不知她和裴缨寿之前有过节,还指着裴缨寿道,“这是我舅父家的表妹。”
崔姣装样子道了声幸会,裴缨寿冷哼一声,仍不打理她,崔姣微露尴尬。
大公主咯咯笑,“你是东宫人,她现在看到东宫的人都这副样子。”
崔姣只作懵懂状。
大公主说,“十四娘与三郎有小时候的情分,十四娘从小就追在三郎屁股后面要给他当媳妇,可惜襄王无梦,另觅佳人,自从三郎定下太子妃,十四娘就这副蔫头耷脑的哭丧像。”
大公主说话向来口无遮拦,崔姣听的都得感慨幸亏她是大公主,要换个人,有这张嘴早得罪一堆人了。
她看看裴缨寿,裴缨寿只低着头吃肉,仿佛听不见大公主拿她的伤心事取笑。
大公主也拿小刀割一块鹿肉放到她碗里,示意她学着裴缨寿那样沾料吃,这吃法不拘小节的很,崔姣试着吃了一块,确实香,比她平日吃到的什么鸡鸭肉都好吃,他们这些贵族最会享受,半点舍不得亏待自己。
在廊外的女史忽道,“下雪了!”
崔姣三人朝外看,果见有雪在落,下的还挺大,女史们忙忙拿来毡布搭在屋檐上,防止雪花飘到屋里,冻坏了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