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岗盛产松木,原本家中靠山吃山,经营制棺生意,可嘉赐六年兴匪南下,阴岗东南尽遭掳掠。母亲为匪所害,父卿便将孤儿卖入奴籍,凑了盘缠,随新妻逃难去了。”
梁穹闻言,同情道:“抱歉,谈及你的伤心事了。”
“不敢。多谢梁庶卿关心。”
梁穹似乎戒备未消,又就泰成松木棺材和漆料同他聊了一会儿,没察觉出破绽,吩咐人将6阳安顿好就回去了。
前桥则留在6阳身边,紧张地盯着他。
既是赵熙衡安插进来的人,不可能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
然而6阳就是什么都没做。他面带羞赧地同周围使奴打了招呼,收拾好自己的居所,又去擦地、洗涮、缝补旧衣上的划痕……等到深夜,一位奴仆传话,让他去公主寝殿前候着。
才进府,就侍寝啊……魏留仙这么猴急?
前桥咋舌不已,又跟着6阳的步伐,一路飘到寝殿。魏留仙却不在,又一丫鬟传令道:“庶卿有言,秋夜寒冷,请6公子进去等着。”
靠,果然是他,前桥大无语,她有时真要被这个“无私”的男人气死。她紧跟6阳进去,内心紧张得砰砰直跳。
至今为止,魏留仙似乎都没认出6阳的身份,那么转折一定生在侍寝的过程中。他到底是怀揣什么目的,又是怎么表明身份的呢?
水钟正一滴一滴地走,6阳跪在房间一侧等着。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终于打开,魏留仙垮着脸走过来。
“梁庶卿呢?”她不悦道:“派人来侍寝倒是勤快,他怎么不在?”
“庶卿还在处理账目,说是晚一点来。”丫鬟小声地答。
魏留仙轻哼一声,进入中室,掀开珠帘,看见垂头跪着的6阳。对方闻声抬头,和她四目相对,魏留仙竟突然站住脚,五官染上错愕之色。
“殿下……”
6阳刚说了两个字,就被快步上前的魏留仙狠狠掐住下颚。她动作之快令周围人都没反应过来,前桥几乎和丫鬟同时出一声惊呼。
怎么了?前桥紧张地看着她,那只掐着6阳的手正因用力而不停颤抖,魏留仙闭上双眼晃晃脑袋,再次睁开,看6阳的眼神多了几分迷茫,手却捏得更紧了。
“……6阳?”
她声音干涩而严厉,被捏着的人白皙的脸上浮现出指痕,对着她艰难答道:“……是,奴是6阳。”
“殿、殿下……”
丫鬟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魏留仙像是才缓过神,冷冷看她一眼后,将6阳的下巴松开。
“你出去吧。”她又嘱咐道,“告诉庶卿,不必来了。” 怎么回事?生了什么?
前桥一双眼睛上下翻飞,怎么看都看不出个所以然,可是很明显,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自打魏留仙方才见到6阳,整个人的气场大变,脸更是阴得可怕。6阳则垂头跪着,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丫鬟关门离去,魏留仙转身去椅上坐着,紧皱的眉头从未放松,远远地盯住6阳。
“你是用了何种招数?”
她沉声问,6阳则垂头不答。魏留仙又道:“你是他派来的?”
6阳点头:“是。”
他?是谁?赵熙衡?
天啊,魏留仙到底是怎么看出他俩关系的?
前桥明明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错过任何细节,可她还是错过了。这两人的对话如同拖动进度条将剧情跳了一大段,搞得她云里雾里,不明觉厉。
魏留仙确认了猜想,样子并不轻松,她手指撑在扶手上,胳膊的肌肉紧紧绷着,似乎内心十分抗拒与他待在一起。
“上封信中,我已明确告知他切断联系,重新开始各自生活。既然决定放过彼此,为何还要这样?”
6阳答道:“奴不知,奴只是奉命前来侍奉。”
他说罢,手按在腰间,将外衣腰带解开。魏留仙看着他,似乎在咬着牙严阵以待,下颚崩出肌肉的弧线,却也没有让他停下。
前桥从未见她在床前是这副态度,仿佛看到的不是使奴的裸体,而是一个仇敌。
6阳脱罢衣物,注意到她神情不对,膝行至面前道:“公主,奴很健康,也受过训练,您不必有心理负担。”
“你别跪我。”魏留仙失神地望着他的脸,突然道,“他从不跪我。”
6阳随即听命站起,试探道:“公主还有何吩咐?”对方却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再看他时已充满决绝:“穿了衣服,给我滚出去。”
这回6阳并没听命,他微微弯腰俯视着魏留仙,将她桌上点着的灯遮住了一半,也在她脸上投下一个晦暗的影子。
“仙儿。”6阳幽幽道,“你当真让我出去吗?你舍得我出去吗?”
这突变的称呼和语气已十分诡异,可魏留仙的反应更是诡异,她急促地呼吸几下,牢牢抓着椅上扶手,严防死守的态度似乎正在崩塌。一滴泪突然滚落眼角,被6阳伸手擦去。
“哭什么?傻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