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資助了許多學生,就算我是最優秀、最像他的那一個,他還是只承認你一個女兒。我知道的,是因為他答應了師母只會有你一個孩子,會好好照顧你……」
夏奕激動地念叨著,眼中因為嚮往而閃動著灼亮的光:「等他知道了小梨把我當做哥哥,會讓我一直留在家中繼續照顧你。學校的工作可以辭了,通靈的事交給其他人……我們以後永遠住在一起,互相依靠……」
春霽睡了幾乎整日,喝了小半碗粥果腹,終於感覺有了些力氣,拿起桌上的白胡椒調味罐,在碗中擰圈灑粉。
夏奕問:「粥的味道淡了嗎?」又盛了的一碗,嘗了口,覺得鹹度正合適。
春霽卻點了頭,體貼地將白胡椒調味罐從桌上推給夏奕。
夏奕垂目盯著這瓶調料罐,沸騰的心境卻像是被潑了冰水倏地冷卻下來,開口道:「小梨還記得那天通靈的事嗎?」
春霽用勺攪動著粥,聞言抬了頭。
「其實到後面,有一部分父母已經意識到是一場騙局了,但他們掙脫不了這個夢境,甘願沉淪,甘願繼續被騙下去。就算知道是假的,情願自己不知道真相,當一切都是真的——誰又不是呢?」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我的生母一直厭惡我,對我不聞不問,因為我的生父家暴、酗酒、賭博……而我是他們錯誤的產物,我用一個枕頭悶死了爛醉如泥的生父,她替我頂了罪又自殺,在最後一刻,仿佛在假裝愛著我。」
「老師帶走我離開了梧縣,給予我的開始,我假裝自己忘記過去,假裝老師和師母才是我真正的家人,就算是假的,但那段時間我過得很幸福,我希望老師也回到以前的幸福。」
夏奕微笑著,輕聲道,「小梨如果想騙我和老師,也請把我們騙到最後。」
細小的摩擦碾磨聲響起,空氣中浮起屬於白胡椒的輕微嗆辣味。
客廳的落地窗外劈落一道巨大的閃電,晦暗的蒼穹似被分裂出嶙峋密集的白光裂縫。
響亮悶雷聲姍姍來遲,轟然炸開時,春霽的手腕晃動一瞬,又強壓下不安的顫抖。
第32章銀鈴
宴星回窩在房間裡渾渾噩噩昏睡了兩三天,不知白天黑夜,直到被人揪著衣領從床上強行拽了起來。
宴柏山眉宇緊皺,聲線凌厲:「你這幾天怎麼回事,一直睡覺,喊也喊不醒。」
俊逸少年黑髮散落,輕掀起眼皮,轉來視線看了眼宴柏山,啞著嗓子問:「有她的消息了嗎?
「暫時還沒有消息。」宴柏山冷聲道,「坐起來,你看你現在成什麼樣子。」
宴星回半條腿屈坐,寬闊的脊背微垮,被抽走了全身氣力般神色憊懶:「我前幾次回想起以前的事都是在夢裡,想著多睡一段時間,說不定能想起更多的事,看清楚兇手長什麼樣。」
宴柏山壓下怒氣,問:「所以呢,你夢到了什麼?」
「我夢到……」宴星回極恍惚地輕笑了下,含著淡淡苦澀和自我厭棄的意味,「我曾經考慮過要不要殺掉春霽。」
夢裡的閣樓幽暗灰敗,他站在床前,沉默地注視著正閉目睡著的女孩。
女孩蜷縮著沉睡,毫無防備,鴉黑的髮絲如蓬鬆海藻在枕間鋪散,姣好漂亮的眉眼比現在更加青澀,頸項纖細得像柔弱花枝,好似能被捏在手心裡輕易折斷。
如果春霽不存在……一切都不會發生,那個人就不會對那個玄乎的說法深信不疑,相信什麼招魂的血陣能夠喚醒載體前世的記憶。
也許現在掐掉源頭,就不會再有更多無辜的受害者因為一個無稽之談被迫獻祭出生命。
他站在春霽的身前,仿佛站在分岔的鐵軌道路前,一條鐵軌上站著春霽的背影,另一條鐵軌上躺著被綁縛的十數人,正向著他呼救。
有一條列車從後轟隆駛來,即將到達分軌的臨界點。
而他偷來短暫幾秒的決定權,能選擇列車開往何方。
但無論什麼選擇哪條路,兩邊的籌碼是何命運,他都能預示到自己的結局——連同飛馳的列車和被撞翻的籌碼,一同墜下道路盡頭的深淵。
躺在床上的女孩緩慢轉醒,神色懵懂嬌怯,看到是他時眼眸中驟然浮現星星點點的亮光,伸出手臂撲來抱住他。
她喚著他的名字,似羸弱幼雀滿心濡慕與信任,根本不知道面前的人在上一刻正遲疑著是否動手,將一切推到終局。
「別想了。」宴柏山打斷道,「你夢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不管你曾經怎麼想,凡事論跡不論心,你和她最後都活了下來。」
宴星回的指尖蜷縮,在床單上攥出凌亂的褶皺,低聲道:「是,我已經做過選擇了。」
臥房的門砰砰敲響,方澍抓著幾張紙急步闖了進來:「小少爺別睡了!看這個——啊,宴叔叔您也在。」
方澍訕訕止住腳步,神色浮現幾分尷尬,不知道是不是該退出去:「我是不是打擾你們說話了。」
宴柏山掃了眼方澍底下的青黑,知道這幾天裡方澍是和宴星回完全相反的極端,客臥的燈徹夜通明,人根本沒怎麼睡,不由低嘆一口氣道:「沒事,你倆說吧。」
總歸在家裡再怎麼折騰,有他們看著也跑不出去。
宴柏山出了房間,方澍幾步走來,直接道:「我在一個論壇里找到了這張符文照片,你看能不能回想起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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