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酌洲没有说话,只一路跟着吴昭昭快速往前走。道路两边立着高大浓密的菩提树,阴风吹过,树影如鬼魅般在地上晃动。
走着走着,江酌洲忽然停了下来。
“怎……怎么啦?快走啊。”吴昭昭跑了一段发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不由回过头气喘吁吁问道。
“没什么。”江酌洲手指将手中桃木剑攥得更紧,抬步重新向前走去。
这是金双湖的方向。
隐隐约约鼻尖已经有了微风吹来的潮湿水汽。
没过多久,那片他每晚都要欣赏片刻的湖光水色出现在眼前。
宴聆青。
这个名字出现在脑海的时候,江酌洲的脚步越来越慢。
“喂,我说江先生,江老板,我们是在逃命不是在散步!”吴昭昭又喊了起来,他躬腰双手撑在大腿上,头发乱糟糟一团,完全没有一点体面。见江酌洲看着他不说话,死要面子站直身说道:“你这么看着老夫做
()什么?老夫有说错吗?”
江酌洲没有答,只说道:“那只鬼没有追过来。”
吴昭昭四处看了看,确实是这样,但这也称不上什么好事,鬼在明处他们还能看着躲,现在要是突然来个鬼冒头能吓死人。
“让老夫来!”吴昭昭秉持大师身份站出来,他从兜里拿出还没书写的黄符、朱砂、毛笔,准备当场画几张能用的。
“老夫前几天就开始做准备,黄符书成不少,本以为够用,没想到……唉……幸好我还带了这些东西。”
画符讲究心静神宁,一笔书成,吴昭昭平常画十张能成一张已经是运气好,但现在这种境地……
吴昭昭越画越慌,不是画错了就是朱砂中断,一笔难成。
鬼还没出来,周身却越来越沉闷压抑,阴寒空气像是从骨头缝里一点点钻入。
吴昭昭咬着牙又试了半晌,还是不成。蓦地,他望向江酌洲,那人立在一旁,正定定看着湖面出神。
片刻后,看湖的江酌洲被叫过来画符。
“上次,上次我画的时候你不是学过?来,笔给你,你来画。”
江酌洲接过笔,轮廓分明的侧脸在昏暗光线中依旧清晰。他脸色很沉,眼也很沉,似乎已经没了先前冰冷邪肆的疯狂模样,一切都被无声压在了平静之下。
江酌洲一连画了几张,越不成他心越静,第五张的时候,笔落下,吴昭昭喊道:“呼,终于成了,让我来。”
“你注意周边,最好打它个措手不及!”他捏住那张符掐手印,口中念咒,符纸噗地一声燃起火焰,“破!”
随着声音落下,周身空气微颤,一瞬间仿佛有了什么变化。
江酌洲朝一个方向看去,树影之下,一个人正倚着树干靠在那里。
吴昭昭:“鬼,在那里!”
“那不是鬼。”江酌洲打断吴昭昭的慌乱。
不是鬼?吴昭昭疑惑,怎么看都像只影子鬼,长长一条,像只披着人皮。
这么想的时候,“鬼”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昏暗光线下他看清了那人的脸。
江应远。
江酌洲的堂弟,也是仇人。
他很瘦,眼眶深深凹陷,脸白如纸。
吴昭昭定睛看了几眼,悄悄向江酌洲那边挪动脚步,“他有点怪。”
江酌洲没说话,江应远只是看着江酌洲,他表情平静,笑起来的时候既怪异又有几分乖巧,“哥,你真厉害。”
这句话江应远小的时候就经常说,跟前跟后叫着哥,嘴里是夸赞,眼里是崇拜,没有人知道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老天真的很不公平,你从小要什么有什么,你是商业奇才,我爹不疼娘不爱,什么都不是。”
他说这些依旧平静,仿佛只在阐述一个事实,“后来师傅说我有修行玄术的天赋,一开始我还不信,这不都是骗术吗?没想到啊没想到,那些神鬼莫测的手段居然都是真的,而我……真的有天赋。”
“你知道在你面前我唯一可以骄傲的是什么吗?就是这些东西,你费尽心力在查背后是谁在捣鬼时,我一边安慰你一边真的很想笑,我想光明正大站在你面前,告诉你是我做的,你能拿我怎么样?但是还不到时候。”
“我等了一年又一年,终于有机会说那些话的时候,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畅快!就是可惜,那一次还是没把你杀死。”
“哥,你知道吗?你真的很难杀,明面上的几次你都知道了,暗地里的意外最多也是让你残了一条腿,师傅说你气运绵长,有天道相护,难杀是应该的,就像现在,”他略带疑惑地看着江酌洲继续说,“如果我没有玩什么由弱到强,看你一点点陷入绝境的戏码,如果我现在不跟你说这么多,一上来就上杀招的话,你现在应该死了吧?”
“但那多没意思啊,我做了这么多你一无所知的话,还有什么意义,那种感觉会憋死我的,而且哥,你知道的,我就想看你倒在我脚下狼狈可怜的样子。”
“哈哈哈……”江应远说着说着开心笑了起来,然后笑声戛然而止,语气阴冷,“我一直引以为傲的天赋,就在刚刚,又被你,我的好哥哥打碎了!”
“不被天道偏爱的人,总要自寻出路的,你有天赋又怎么样?太晚了,这片鬼域你破不开的,哥,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