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对我说:“世人都唤我作九天玄女,从今日起我便收你为徒,只要你想学,我必倾囊相授,将一生功法尽数传于你,你可愿意?”
我早就为她的仪态谈吐所倾倒,自然是一百个愿意,点头如捣蒜。
玄女见状微微一笑:“对了,你还没有名字吧?”
老实说此刻我刚身受重创,又见到那种血腥场景,还晕了两次,差一点背了黑锅,心神不定,至今都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只好呆呆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摇头。
“你觉得阿善这个名字怎么样?”玄女问。
我再次木讷点头。
“师父今日给你赐名,望你从善如流,潜心修炼,一心向道,匡扶世间正义。”
玄女的威仪让我不敢有丝毫懈怠,立刻伏地磕头道:“阿善谨遵师父教诲。”
她虽然收我为徒,却并没有把我带走。
师父说她住在九重天上一个叫玉京的地方,那儿神仙太多了,我去不安全,还是留在昆仑山清净,也更有助于我修炼。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上九重天会不安全,留在这里也是一百个不情愿,但也只能乖乖照办。
但我已化成人形,总不能再回瑶池,西王母便打我去和蕊芝住。
原来蕊芝是昆仑山照看蟠桃园的女神官,于是自然而然我也就成了蟠桃园的杂役。
蕊芝住的地方在蟠桃园西边的一间竹屋里,屋前悬着一个牌匾,题曰:烟落居。
此处自然及不上西王母的玉虚宫,不过蕊芝很愿意花心思,所以烟落居地方虽然不大,但收拾得整整齐齐,一走进去,屋子正中间摆着一张乌木做的书几,朴素古韵,书几上放着一把五弦的凤尾琴,文房四宝一应俱全,身后的窗纸映出窗外竹林的形迹,屋里还焚着檀香,香味不浓,清幽淡雅,倒是别致。
这屋子确实只适合独居,再装不下另一个人了,床也只有一张,到了晚上,蕊芝扔给我两条辈子,我只好卷了铺盖在屋外打地铺。
其实关于我留下这件事,这种不情愿是互相的,蕊芝本来就不喜欢我,被迫与我同住之后,对我很有戒心,每晚入睡都会在床边设一个结界,吃饭也不肯和我同桌,如果我偶尔忽然出现在她身后,或者离得她很近,她总是会很警觉地问:“你要干嘛?”仿佛我随时都会变成一个头上生角,眼白泛红,口吐煞气,嘴里长出獠牙的恶魔似的。
看来重明鸟的死对她的打击不小。
其实对我也一样。
我至今都还没有从当时的震惊中缓过来。
是,重明鸟一直想置我于死地,我很恨它,恨不得让它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但那个死状未免也太惨了一些。
到底是一介生灵啊,我想不出到底是谁如此丧心病狂,用这种手段杀死它。
所有人都斩钉截铁地认为是我做的,就连我自己都不禁产生了自我怀疑。
这对西王母和整个昆仑山来说,更是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从她愤怒的程度就能看出,若不是玄女师父力保,我这次恐怕难逃一死。
玄女师父答应西王母,会尽力调查重明鸟的真正死因,还我清白,西王母这才勉强放过我,但也没完全放心,所以才特意让蕊芝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寄人篱下的日子虽不好过,但我还是很快习惯了为人的日子,安心在烟落居住下。
蕊芝可能是现我并不会突然变身成青面獠牙的怪物,对我也就没有那么防备了,毕竟成天这样疑神疑鬼的,做神仙,岂不是太累了。
烟落居的生活很平淡,甚至枯燥,每天就是巡视蟠桃园,拔草,松土,施肥,浇水,除虫,等忙活完,蕊芝就回到住处,在门前那湾小小的水塘子边上变出一张躺椅,再给自己泡了壶茶,安逸地看着面前立在塘边的一尊蟾蜍石像口中流出汩汩泉水,被泉水注满了的竹筒子尖头朝下,将汲满了的水倒在水塘里,然后复又翘起,如此往复,我不明白为什么在我眼里单调又无聊的景致,蕊芝却甘之若饴。
我觉得以前我虽然过得很苦,常常朝不保夕,吃了上顿没下顿,但至少我的心是跳动的,血液是沸腾的,我每一天都能感到自己是活着的。
而现在这般日子虽安稳,但也实在是没趣。
对我来说光是活着还不够,还得生动,鲜活地活着。
我骨子里不安分的天性开始作。
还没等蕊芝喝上一口茶,后厨忽然“嘭”地炸开了,接着又飘出一股黑烟。
不一会儿,一个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脸和手都黑擦擦,头一撮一撮蜷起的人影从里面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