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梓弈没有应声,提着酒壶,继续给自己灌酒。
晏姬又说:“属下听闻殿下将夜漓。。。将,将怀阴大人打入鬼冥渊大牢,那里地处冷僻,环境恶劣至极,关的都是些极恶极恶的邪灵,其中大多曾是地狱之主的手下,怀阴大人的魂魄刚刚复原,殿下这样做,是不是。。。是不是罚得重了些。”
洛梓弈坐起来,光着的右脚踩在鬼王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晏姬低着头,始终不敢抬头与他对视,洛梓弈生性喜怒无常,脾气更是瞬息万变,欢喜时倚门而歌,生气时暴怒狂,这么多年了,她始终猜不到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而今天的洛梓弈尤其反常。
“我没想到你会来为夜漓求情,晏姬,我可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过了一会儿,洛梓弈终于开口。
这本是晏姬心中所想,没想到话反被他说去了。
晏姬心中一动,不露声色道:“殿下此言何意?”
洛梓弈将一卷文书扔到她面前,冷笑:“你是看她被我救回来了,没有死透,不如你的意了是吗?”
那文书是孽镜司断案所用卷轴,是那日夜漓脾气撂挑子时,晏姬递给她的那一卷,文书所撰的,正是武陵源玄宗数十名弟子莫名惨死,行凶者疑为二弟子鹤青的案子。
晏姬的眼神闪动了一下:“属下不明白,这卷轴,有什么问题吗?”
“够了,晏姬,在我面前你还要装神弄鬼吗?!你敢说这卷轴不是你故意给她,诱她去凡间的?”
晏姬倒是很冷静,不慌不忙地说:“鬼王殿下这话从何说起,怀阴大人位高权重,她硬要离开,还让我们瞒着您,属下,属下实在是无法阻止。”
洛梓弈仰天大笑,将酒壶里剩下的酒倒入口中:“好一个无法阻止。”他又将一块木牌摔在地上。
那木牌乃是酆都山的黎阴槐木所制,那槐木质地奇特,坚硬如铁,高温不融,用往生崖下的岩浆反复冶炼,刻了字,再拿黄泉水淬了火,锻造而得,上面刻的是神无令三个大字。
这是神无时代唯一留下来的东西了,因无危无害,冥界的大鬼小鬼们往返阴阳两界也确实需要凭证,所以洛梓弈没有将其废除,沿用至今。
此神无令的旁边红印小篆刻着两个字:晏姬。
洛梓弈神色凌然,厉声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晏姬望着地上的神无令,目光死一般的沉寂。
“骨生花是你渡回来的,在你御下,别告诉我,是她偷拿了你的令牌,我想她应该还没有这个本事,还有阴玉的所在,她又是如何得知?”洛梓弈附身看着跪在地上的晏姬:“骨生花就是个疯子,她根本不可能计划这一切,是你,是你利用了她的执念。”
一切既已说开,晏姬反倒坦然了,言笑晏晏:“是属下让她去凡间的又如何,属下不过是见怀阴大人久去未归,心中不安,才让她帮助怀阴大人的,谁知她竟欺上瞒下,枉顾律法。”
“冥界鬼众往来阳界侵害生民者,处斩,她是死有余辜。。。”她故意提点洛梓弈:“属下的本意,也是怕怀阴大人与那凡人牵扯过多,万劫不复啊。”
洛梓弈轻吁一口气,寒声道:“我以前居然没现,你竟这么恨夜漓。”
“什么?”晏姬的脸上仍旧挂着笑容。
“为什么?”洛梓弈问她。
晏姬不答。
他又说:“你知道她一定会为了那个男人背弃冥界,背叛我,她是不会回来的,就算她回来,身为鬼主,不听召唤在凡间逗留也是重罪,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可是为什么,你就这么恨她,非要赶尽杀绝不可?”
晏姬轻声一笑:“鬼王殿下的话属下是真的听不明白,怀阴大人的魂术乃是属下启蒙的,属下自问一直以来都是悉心教导,从未有所保留,不知殿下为何会怀疑我要害她?”
洛梓弈扯了扯嘴角,随即变脸,脸色阴沉地可怕,连带着周围的一切都降至冰点。
“罢了,你既为她求情,这么心疼她,就陪她一起去吧。”
鬼冥渊是黄泉边上一处深险的峡谷,悬崖绝壁,地势险要。
五千年前,洛梓弈将神无及其部下逼至此处,做最后的绝杀,一时除不掉的就全部封印起来,囚禁在这里。
因此,残存的怨灵幽魂常年在鬼冥渊盘旋,阴气聚集,比其他地方都要深重,这里险径崎岖万丈深,幽冥之音不绝于耳,时而凄凄泣泣,时而鬼哭狼嚎,空谷传响,哀转久绝。
夜漓蜷缩在漆黑阴冷的牢笼里,抱着头瑟瑟抖。
鬼冥渊这个地方真是鬼都不来。
它仿佛能吸干心里的最后一点希望,剩下的便只能是邪念了。
而当内心最邪恶的角落被剖开,里面是带着血的丑陋和不堪。
半梦半醒间,隔壁传来铁链的声响,那一声声“叮铃”响在夜漓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