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栎鸟与我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之时,青鸾也至,她一改之前的颓丧之态,又神气活现起来,耷拉着的翠羽也恢复了光鲜。
这鸟最是要好看,也最是爱惜自己的羽毛,前一阵也一定是因为担心主子的安危,才会连打扮自己的心思都没了。
这么说来,青鸾为鸟刻薄是刻薄了一点,但还算得上是一个忠心的好鸟。
没过多久西王母又来了瑶池,这次是陪同另一位神女。
我被丢在瑶池里三千年无人问津,最近居然见西王母金尊玉面两次,属实稀奇。
神女面相尊崇,圣洁而威严,眉宇间更有悲悯之态,头冠九龙飞凤髻,身穿大红白鹤绛绡衣,和西王母站在一起,圣光耀目,竟是丝毫也不逊色,我不禁看得呆了。
“她在你这儿三千年了,一点都没变吗?”女神望着瑶池问。
我凝神听着她们对话的意思,竟是特意来看望我的。
西王母不客气地说:“你若是要问她有无长进,那是一点也没有的,三千了,在瑶池里泡了三千年,石猴也能泡成精了。”一点情面都不留。
我心中有些羞愧,虽然不知道这位女神仙与我有什么关系,但既然特意来问,说明是关心我的。
昆仑山的仙娥给我喂食只不过是西王母的授意,除了蕊芝时不时唠叨几句,其余的根本都懒得同我多说什么,三千以年来我就像是被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失去自由,也没有人将我放在心上,她是第一个来问候我近况的。
而我,正像西王母说的那样,毫无长进,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无聊了就游来游去活动一下,有时尽管我已经吃得很饱了,还会故意和停留的鸟雀在此的争争食,算是找点乐子,碰上聊得来的就闲话两句。
神女叹气:“这孩子命苦,多亏有你的照拂。”
西王母道:“不是我说什么,我知道你把她藏在我这里,是想用瑶池水净化她,但她身上始终都…”说到这里,旋即住口,只是摇头。
神女道:“我与她外祖相交多年,必是要护她周全的,即便没有这层关系,这孩子也无辜啊。”
西王母冷哼一声:“这样的话她还是不化形的好,不然你觉得她的身世能隐瞒多久?这里可是天界,把她养在这里,如果她的身份暴露岂不更加危险?还不如寻个名山大川把她放了,就当放生了。”
神女道:“所以我才没有把她养在九重天,养在身边,而是拜托你来照顾,总之,能瞒多久瞒多久吧。”
“我想把她教好,放到外面,我始终是不放心。”神女恳切地说。
我懵懵懂懂的,不大听得明白她们在说什么,但我决意,从今日起愤图强,汲取天地灵气,好好修炼,希望能早日能修成人形,不辜负神女的爱惜之意。
于是靠着这点子信念,我振作起来,装模作样努力了几日,但也仅仅只有几日,就又松懈下来。
修炼太辛苦了,能偷懒的谁想努力。
想想我可能永远都无法离开这片水域了,倒不如乐呵呵地活着,稀里糊涂过完这一辈子算了。
其实我并不想离开瑶池,毕竟自由虽可贵,但活着更重要。
我曾体验过外面的世界,深知其可怕,我遇到过渔船捕捞,鲸鱼的猎杀,浑浊的海水让我昏昏沉沉病了三日,还遇到过海底火山爆,沸腾的海水差点就把我煮熟了,海啸引起的巨浪将我吞没,涌动的暗流将我裹挟到不知何处去。。。
那一刻我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天灾人祸都能让我遍体鳞伤,光是活着已是殊为不易了。
按说体会过这些可怕经历,我应该对我的鱼生感到绝望,不过我有一个特殊的能力,就是能将那些不好的事情很快抛诸脑后,过去的挫折和困难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当下才是最要紧的。
这也养成了我好逸恶劳,得过且过的性子。
凡人常用“咸鱼翻身”来形容通过努力改变现状,摆脱困境,时来运转的情形,但我又不是咸鱼,没这个必要,而且我见过太多被捉去晒成鱼干的鱼群了,事实证明咸鱼它翻不了身,就算翻了身,也只会变成一个两面风干均匀,肉质弹牙,更鲜美可口的咸鱼而已。
这天我吃完饭,悠闲地游到岸边,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我打了个饱嗝,准备午休。
然后我做了个噩梦,梦到重明鸟又来袭击我了。
前一段时间西王母闭关,重明鸟时不时都要来找我麻烦,现下西王母出关,它倒是来的少,但我仍心有余悸。
然后我被一个浪头惊醒,水流卷着我转了好几圈,把我都转晕了。
我想,瑶池风平浪静,哪里来的浪?
接着,一阵刺耳的鸟啸响起,我瞬间明白这不是梦,重明鸟真的又来了。
它迅降到池面上方高度,以羽翼滑行,来抓我,我急忙甩尾拼命游,游了一会儿,回头看见重明鸟还追在我身后,干脆直接沉道池底。
我以为我学聪明了,但是没用,瑶池并不深,重明鸟不知从哪里衔来石头,不断向我投掷,那石头也是古怪,好像特别沉,能击穿湖面,一直沉到池底,我被黑石砸得无处遁走,只好藏身暗礁后。
这时,重明鸟又用翅膀扇起风,一开始,瑶池的水面还只是被风吹得波光粼粼,煞是好看,但没多久风就越来越强劲。
然后它又喷出火来,将池水烧得沸腾,我不知道它是不是想把我煮成一锅鱼汤,我一旦热得受不了,就在水里呆不住了,接下来它的利爪就又派上了用处……
这些是重明鸟惯用的伎俩,或许是不想惊动西王母,往常,如此一套连环招若还是没能将我弄死,它也就罢手了,反正这次弄不死,下次还能再来。
重明鸟每次都会挑西王母外出或者闭关的时候来攻击我,反反复复,不遗余力,情况一次比一次凶险。
我精疲力竭,常常旧伤还没好又添新伤,刚恢复了一些元气,就又消耗殆尽了。
池水变得越来越烫,我支持不住扑腾着跃出水面,重明鸟抓住机会,用它锋利的鸟爪抓住我,爪子刺破我身上的鱼鳞,深深地嵌到我的肉里。
我绝望挣扎,第无数次做好了赴死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