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昶冷冷看過去,後槽牙咬緊,只扔下一句:「押送詔獄。」
隨即舉步穿廊,一直走到澄音堂,直到那道清瘦身影安然無恙地映入眼帘,他才徹底鬆了口氣。
府內進了刺客,不過已經被凌硯的人拿下,哥哥今夜難得未歸,想必是有要事在身,匆忙之間未必趕得回來,阿朝怕他擔心自己,才想到在手上寫字報平安。
抬頭看到從門外進來的熟悉身影,阿朝才起身喚了聲「哥哥」,隨即就被男人扣住腰身,緊緊攬入自己的懷中。
那種溫熱的觸覺拱在掌心,熟悉的茉莉甜香落入鼻尖,他被抽散的魂魄才在這一刻徹底歸位。
……
轉眼秋去冬來。
大雪之後是個艷陽天。
馮永與袁輝在牢中畫押認罪,殘害忠良,罪無可赦,兩人皆判凌遲,謝昶親自監刑。
整整三千刀,他一刀不落地旁觀,直至兩人咽氣,埋在心中整整十八年的仇恨終在這一刻徹底了結。
後來崔兆和問過他,安定侯府沉冤昭雪,昔日功勳卓著,配享太廟,你何不換回蕭濯之名?
謝昶摩挲著手中的蜜蠟手串,只是笑了笑,「蕭家滿門剛直,我祖父、我父親及一眾叔伯皆是朝廷骨鯁之臣,恐怕寧死也不願接受蕭家子孫里出我這麼個滿手血腥玩弄權術之輩,何況我這一身殘弱,這輩子是無法馳騁疆場了,終究有愧先祖。」
從前那串檀木夔龍手串染了血,小丫頭不知從哪聽來的,說不吉利,到寺里求了一串開過光的蜜蠟,說有驅邪化煞的功效。
也許有一日,他骨子裡的戾氣真能被這串蜜蠟化開,唯有在這個位置上多做一些事情,待垂垂老矣之時,一身冰冷酷烈的鱗甲脫落完畢,露出為人者的柔軟溫暖的血肉,這輩子就算功德圓滿了,到時方有臉下去面對先祖。
歲末年初,阿朝的媚花奴鋪子憑藉小店口碑,在人潮熙攘的棋盤街落地生根,頭一月便交出了令人滿意的答卷。
忙忙碌碌的同時,宮中也接連傳來喜事。
太子妃人選最終定了姜燕羽,待到開春後太子府修建完畢,便是太子大婚之時。
聽崇寧公主說,陛下為了給安國公面子,將太子建府之後的月例提升至兩千兩,太子殿下……應該是挺高興的。
崇寧公主的駙馬人選也定下一位庶出的公侯子弟,雖無功名在身,但勝在年輕英俊,甚至比公主還小半歲,阿朝被她們騙出去偷偷瞧過一眼,的確風姿俊逸,翩翩少年風華,難怪公主喜歡。
這一出門,又被謝閣老拎回家好生教育一番,教育的方式就是被他抬著月退狠狠收拾,最後泣不成聲地在他耳邊喊了數不清多少遍「夫君」,那人才能罷休。
初春的花朝節,阿朝帶謝昶去花神廟看自己去年種下的那株白蘭。
白蘭花纖細瘦白的一小朵,在細細和風中輕輕搖曳。
她從沒有告訴過他,白蘭花在話本里象徵純粹忠貞的愛,他們之間的緣分,也許從幼時南潯那一方小小庭院裡就已經註定了。
少女如花的笑顏在眼前綻放,謝昶沉默地看了很久。
他這一生行於黑暗詭譎之中,唯獨有她在身邊,那些黯淡無光的過去才有了斑斕的色彩。
她不知想起什麼,含笑抬起頭,與他眸光相會。
謝昶忽然就想到「雜裾垂髾,目窕心與」這一句,眉目傳情,心意相許,他亦能體會她心中的歡愉。
其實共感也沒什麼不好。
悲你所悲,喜你所喜;
愛你所愛,痛你所痛;
山長路遠,莫逆於心。
(正文完)
第77章番外一◇
◎甜寵日常◎
三月中旬,春闈放榜。
6修文不出所料金榜題名,不過讓謝昶微微有些意外的是,二甲中有兩位進士的籍貫同屬浙江南潯,且這二人少時還曾就讀於南潯書院,只是後來因文字獄和戰亂的打擊,兩人不得不投奔遠親,轉至外地進學。
放眼全國州縣,數十年出不了一位進士的縣城比比皆是,南潯區區小鎮一年竟同時出了兩名進士實屬難得,此事甚至吸引了晏明帝的注意。
晏明帝反覆看過那兩人的應試文章,的確作得十分漂亮,「不愧是『九里三閣老,十里兩尚書』的南潯,果然書香底蘊深厚,人才輩出!朕已有你這麼個謝閣老、謝尚書,沒想還能出這麼多才華橫溢的年輕人,昔日的南潯書院果然名不虛傳。」
謝昶就趁此機會提出返鄉祭祖,順道帶阿朝出去遊山玩水散散心,不過後者不便在皇帝面前細說。
晏明帝聽聞他有告假回鄉之心,心中不免有些為難,「愛卿當真要去那麼久?」
南潯離京千里之遙,一來一去少說半年光景。
謝昶頷道:「臣與妻子十年未歸鄉,她心中記掛謝家先祖,想要回去看一看。她父母是臣的恩人,祖父也曾是臣的老師,臣理應陪同祭奠,也想順道體察民情,督查南潯書院重建後的效果。」
晏明帝這些年有賴於他在身邊出謀劃策、主持大局,他這一去,前朝缺了主心骨,皇帝身邊又少有思路清晰、能擔大任的年輕人,自然十分不舍。
「愛卿已經決定好了?當真不再考慮考慮?」
謝昶沒有猶豫:「還請陛下成全。」
晏明帝嘆了口氣,想到謝昶在朝這些年幾無休假,夙夜匪懈,甚至大婚次日就回衙署處理公務,如今難得求一次回鄉祭祖,何況人家說了,不光是祭祖,還是帶著公事出門的,他又豈有不應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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