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彻底消灭源头,那么随着时间的流逝,又会滋生新的诡奴。
“当寻其巢穴,捣其庙宇,绝其种类,以耀明廷武威。”
说这话间,王猛微微抬头,像是又回到了那个动荡的岁月中,祖先随着朝廷一道命令,大军深入西南,销毁恶鬼邪神庙宇,教化群蛮,大开蛮荒。
“用何物?”
“以火焚灭!”
果然,朱厚熜不禁眯起了眼睛。
但……还有些东西要确定。
他用脚踢了踢脚下的尸体。
“除了这些,难道你的祖先就没有记录下别的东西……”
“您的意思是?”
“怅鬼恶奴用刀剑诛杀尚可理解,但他们祭祀的恶鬼邪神,也可受刀剑之刑吗?”
朱厚熜盯着眼前的王猛。
而王猛突然笑了起来。
“自然不可。”
“那该如何?”
朱厚熜追问道。
身旁的陆炳黄锦在一旁屏息凝神,听着这些因为岁月的洗礼,早就已成传说,不知真假的神鬼故事。
“应对之策,不就在殿下脚下吗?”
而王猛补充道。
“这些僧侣道士为大明无寸尺之功,却能屡获朝廷恩赏,不光免除徭役,更不收田产之税,百年来豢养了如此之多的徒子徒孙,无功而受恩,到了要给朝廷用命的时候,又岂能逃得了他们。”
明廷优待玄门,无论僧侣道士乃至是飘洋过海的传教士一视同仁。
自然是为了到需要的时候要他们用命去应对那些不受刀剑之刑的“恶鬼”“邪神”。
“具体些呢?这些僧侣玄修是如何应对那些东西的?”
();() 好不容易碰见一个懂行的,朱厚璁当然要问的详细一些。
“以血以命,夺其寿数。”
王猛犹豫了一下。
“殿下可知当年西南思伦发之乱,朝廷最终是如何平定的。”
朱厚熜隐约感觉自己已经接触到了这个世界更本质的东西。
隐藏在这个世界那看似正常的历史之中,人们遗忘的,却又习以为常的东西。
洪武二十一年,此前接受明廷册封的麓川平缅军民宣慰使思伦法趁明廷西南军备空虚之际,举兵三十万,战象五百头悍然反叛。
沐英闻讯当即从昆明出发,率轻骑三万,在定远大破叛军。
此战斩首四万余人,生获三十七头象,其余战象全被明军用长矛火器杀死,思伦发单骑仓皇西逃,沐英凭此大胜之威,会合傅友德的军队,继续东进讨平东川,越州及广西阿赤部。
“洪武二十五年,思伦发战败之后,仅余东川叛逆固守祖庙,不肯归降,斩杀牲畜万余祭祀宗庙,同年云南瘴气突起,大军中又生了瘟疫,军士死伤泰半,甚至就连沐大帅也患病倒下。”
王猛说着他的祖辈世世代代给他讲的故事,语气中不禁夹杂着一丝不知是激动还是恐惧的颤抖。
“瘟疫甚至波及到了京城,汉民将士死伤无算,朝廷不得已从刚刚平定的藏地抽调高僧活佛二百人,又从汉地抽调高功道士僧侣三百人,大军斩杀牲畜,收集土石,于东川上铸造定南台。”
“上万将士顶着病痛瘟疫,齐心协力,原本一月之功竟然三日便完全落成,而即日大军便收到朝廷密令,护送五百番汉高僧大德们在定南台上圆寂,以英魂永镇东南。”
说到这里,他停下了。
他实在无法向面前的这位年轻的天家贵胄描述当时的情形。
自然,高僧大德们慈悲心肠,自然多数是愿意主动坐化,为万民开以生路,使黎民不再受恶鬼邪神残害之苦。
可终究还是有人在死亡面前失去了理智。
而为了警示天下道门,以绝其不该有的求生之念,他们的下场无疑是可怕的。
试图逃跑的人全部被在四处游猎巡逻的骑兵们抓回,无视他们的哀求,明军用一寸长的大钉将他们全部钉死在了石台的天柱上,同那些主动坐化的僧侣一起迎接最后的时刻。
据说当时哀嚎不断,明军的看守沉默的看着他们,任由其血流三日方才彻底死去。
而之后,疫病终结,明军随即屠灭东川,将一切埋葬在烈火和废墟之下,西南战事至此终于算彻底结束。
从对方的表情中,朱厚熜像是猜到了什么。
恐怕西南之事,并不像他说的那样铸一座台就能平定。
洪武二十五年发生了很多事,同年四月,太祖朱元璋的太子朱标病逝,随后,征讨西南的黔国公沐英也同样病逝,九月,朱允炆被立为皇太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