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夫妻对拜了。”一旁有人小声提醒,姜一露才回过神来,她对着成鹤轩弯下自己的腰。随着一声“礼成”,也代表着姜一露与成鹤轩夫妻身份的认定,宾客纷纷入席品尝盛宴,而姜一露被成鹤轩带到了后院的寝房。
成鹤轩缓缓揭开她的盖头,呆若木鸡,他看着眼前娇艳欲滴的姜一露,不禁咽了咽口水:“姑娘,你。。。”
他不知道该如何改口,站在原地有些尴尬,可是姜一露眼里却没有高兴的神情,她眼神低垂,看着地板呆,成鹤轩留意到姜一露盘上的玉簪,夸赞道:“这支玉簪,当真与众不同,姑娘好眼力。”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
“原来如此,那我定会同姑娘一起好好珍藏。”
这玉簪是柳君风为自己从他人手中夺回的,那柳君风父母亲的遗物呢?却要她自己一人面对承担吗?姜一露抬起头,实在觉得内心过意不去,对方赶走自己,自己就真的如此离去陌路而行,她是得了清闲以后成为权臣夫人,那柳君风该怎么办?说不定遇到危险连尸也找不见。
“姑娘。。。夫人,怎么了?”成鹤轩问道,“有心事吗?”
“成公子,如果我反悔了,你当如何责罚我?”
成鹤轩愣在原地,他不敢去想象姜一露口中所承认的后悔是什么意思,走到桌旁倒了一杯茶水,轻抿几口为自己压压惊,半晌他才背对着姜一露徐徐说道:“姑娘,本就对我无意,是吗?”
“是,在我眼里,你只是我一位博学多才的朋友。”
“可是那天众人嘴舌纷乱,你若不与我成婚定会。。。”
“你既看上我,便应该早就知道我不是贪图虚名的人。”
成鹤轩仿佛悟出来了什么,他回过头,看着姜一露,而那眼中是前所未有的陨落之感:“姑娘,想走吗?”
“对不起。”
“不用同我道歉,本就是我扰了你的轨迹,但是礼已成,又该如何?”
“你写封休书与我,即可还我自由身,我不在乎是否被休出门。”
成鹤轩愣在原地:“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姑娘即使被休也要离开呢?”
“你不会明白。”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和离。”
“和离?”姜一露满脸讶然,她诧异地问道,“新婚之夜和离,成公子也要遭人非议的。”
“无妨,我本就无心嫁娶,若不是姑娘这样的女子,我也不愿随意成婚。”成鹤轩说罢,便取出纸笔,一笔一画认认真真地写出了和离书,那提笔落笔之间,都像是在与姜一露做一场隆重的告别。
成鹤轩将和离书恭恭敬敬交给姜一露,行礼之后,便匆忙出了门,姜一露心存愧疚,她不知如何致歉,只留下了当初说好为成鹤轩作的画,便悄悄从后院的侧门离开。
这日上巳节正值热闹喧哗之时,街道上摊贩叫卖声,行人欢笑声连成一片,不远处的山丘上男男女女踏青嬉耍,隔壁院落内还有泼水相戏的声音,时近傍晚,太阳却没有要落下的预兆,仿佛停在西边的苍穹之上。
姜一露走在街上,身着嫁衣时不时引来许多人的回眸,好在这日所有人都穿得艳丽,她也不会十分尴尬,路过几处贵族官家府邸,里面曲水流觞,文人墨客高朋满座,庭院里设置了清水溪流,美食佳肴,名茗美酒,无一不有。
没有如此条件的平头百姓,也来到长安城内的城河旁边,有情之人挽手游荡在街头市角,处处都是温馨蜜意之景,似乎这便是迎来鼎盛春意的最后一关。
姜一露漫无目的地走着,她想回到那山中小屋去,可是有勇气逃离,却没有勇气回去,目光所及都是些结伴之人,似乎只有自己像这盛大节日里的孤魂野鬼。
河边新柳已经盎然许久,微风吹拂着柳枝就好似摆弄着女子的梢,姜一露只是抬头一个扫视,却在那石桥之上看到孤身坐立的柳君风,虽然只是背影,但姜一露还是能立刻确定,她就是柳君风。
乌长长垂下,这一日,她没有任何饰,身着墨色青的暖袍,腰间的青昭剑也十分有代表性,她只坐在那,像是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并非一个有生命的人。姜一露深呼吸,缓缓走去,当自己的脚步停留在柳君风身边时,时间仿佛静止。
柳君风徐缓抬头,她不可思议地再三观察面前这人的脸庞,在确定是姜一露之时,竟然倏地站起,一把将对方拥入怀中。姜一露早就做好了被斥责的准备,所以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她不知所措,感觉对方的力量在逐渐加大,像是情绪的传输,姜一露也缓缓抬起双手抚在柳君风的后背。
“我能不能,就待在你身边?”
“再无生离。”
仅仅四个字,却让姜一露潸然泪下,她哭湿了柳君风的衣襟,连妆面都花了起来。柳君风带着她来到附近的琼衣坊,将那过于招摇的婚服脱下,换上了她素日爱穿的白色衫裙,只是这匹布料有些别致,在月色之下,竟然微微泛起暖黄色。更衣之后,二人来到小市场,挑选了些胭脂水粉,便坐在那桥头开始鼓弄起来。
柳君风用细笔蘸取盒中红润通透的朱砂膏体,缓慢在姜一露眉心处勾勒起一个轮廓,圆边环形,里面却是不规则的环,柳君风按照自己脖子上玉坠的样式,为姜一露画下一笔寓意着康健平安的图腾。
“这玉坠我随身携带,保我平安,如今我也为你绘制这个图案,便是将我的平安,分你一半。”柳君风的手有些颤抖,手侧触碰到姜一露的脸颊时,还能感受到冰凉的温度。
“听说前面有比武大赛,奖品极为丰厚。”
“是啊,听说是公孙家的人把那金镶玛瑙绿松石耳坠拿出来做奖酬,咱们快去看看吧。”
过路的人议论纷纷,街道前方正在支起台子,一堆人匆匆忙忙布置,围观的群众也越来越多,柳君风的手愣在半空中,姜一露也意识到了,公孙家的人出现,她还未说话,柳君风先道:“那耳坠,是我母亲陪嫁之物,我寻了许久,竟在那贼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