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独清没有多问,施展轻功踏着岩壁直上,将两个人救了下来。
二人是一对父子,因为孩子的母亲病重,父子俩没有钱买名贵的药材,于是一起上山采药。
越独清向来容易为这种世人早已视作平常的亲情所感,当即取出一锭金子接济二人。
父子两个邀请越独清留宿歇脚,越独清欣然道谢。
可是就在当晚,那位父亲不知是为了救妻子活命,还是出于其他目的,偷取了越独清随手放在桌子上的荷包。
他也许没想到越独清并未熟睡,又像是料定了越独清不会对孩童下手,于是教唆儿子拖住越独清。
越独清本来欲追,那懵懂孩童抱紧越独清的腿脚,惊慌之下为了父亲逃跑成功,抽出柴刀划伤了越独清的腿。
越独清没有继续追回钱财。
他看着庄稼汉离开的背影,皱了皱眉,转身蹲下摸了摸孩子的脑袋,鲜血顺着小腿渗出沾到衣袍上……
彼时越独清捂住了孩子的眼睛,冷声道:“别看。”
之后他钱银尽失,为了继续赶路,只好只身前往黑道第一大杀手帮派济虎门,领命刺杀关龙寨的对头冤家匪窝头子黄蛟,再去关龙寨领赏金。
但却因为一些他也不甚清楚的误会,越独清被下山交钱的独臂夜叉指认围攻,刀剑无眼,越独清失手杀了独臂夜叉,才得以拿钱离开。
至于江湖上为什么谣传他扫平了关龙寨,就不得而知了。
越独清本来不想把这又臭又长的缘故告知纳兰孝轩,但是他不愿那些谣传引起纳兰孝轩误会。
“就是这样,我没有屠寨。”
纳兰孝轩听完这其中缘由,睁着清澈的眼睛,好是惊讶了一会儿。
半晌,他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的伤口:
“所以,你自从被那孩子砍伤后,紧接着又去……又去与人比武?”
也许他原本想说越独清又去杀人,但斟酌了一瞬,还是说出“比武”这么个体面些的词来。
“只是皮肉伤,并无大碍,”越独清道,“对了,听闻公子下山办事,现下怎么来找越某?”
纳兰孝轩闻言,当即想起此行的目的,也不顾他答非所问,引开话题,当下兴致冲冲道:“你不说我险些忘了,这次下山,正是为了越兄。”
越独清奇道:“为了在下?”
……
越独清随纳兰孝轩来到有云山庄山南马场。
此地是为山庄书生们练习骑术和射术的场地,二人远远便见到成排的宝马良驹,其中有一匹抱月乌骓,毛色润泽,结实挺拔。
越独清一见,就忍不住上前捋顺它的鬃毛,青年人一对明亮的凤眸此刻泛着动人的光彩,像是见到糖的小孩子,恨只恨自己腿上有伤,不能当即策马驯服它。
纳兰孝轩走在一边,见状心里一软,不禁又想起自己的表妹阿茯,思及她儿时见到自己带着话本回家时兴高采烈的情境。
他为人随和,似乎颇觉给别人带去所需之物是件十分愉快的事,如今见越独清颇喜欢自己重金求得的千里马,纳兰孝轩笑道:
“山庄开设书院,学生们需要练习骑射,今日我命采买的管事下山买马,顺带为越兄挑选了这匹乌骓和一些其他物件,聊谢越大哥搭救小妹之恩。”
越独清闻言,动作一滞,随后他摇头道:“这也不必,我不过随手行事,借宿山庄已是叨扰,公子仁义,越某心领了。”
他虽喜爱这匹良驹,却也更不愿亏欠他人,江湖上萍水相逢,多是过客,更没有无功不受禄的道理。
纳兰孝轩也不急,只笑道:“越大哥,我叫你一声大哥,你又是否当孝轩是朋友?”
他年纪比越独清小些,说这话时,嗓音清润,目光诚挚,这声越大哥听起来竟是意外的顺耳。
越独清耳根一软,听他说“朋友”又觉得心口温热,当下便道:“若能有纳兰公子这样的君子之交,实乃幸事,不过……”
纳兰孝轩抢言道:“君子成人之美,不夺人所好,越兄既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当成全我报答的心意。”
越独清实在喜爱这匹良驹,闻言也不好再推辞——他向来厌倦这些繁文缛节,既然纳兰孝轩是真心相赠,那他收下也无妨,只可惜……
越独清自知朋友二字对一个行走江湖的人来说,是多么单薄,今日他与纳兰孝轩萍水相逢,明日天涯各赴,山河广袤不知去处……
只遗憾他再不能回报纳兰孝轩的恩德,而且他此行凶险,只怕有去无回,眼前的朋友,最终不过归于陌路罢了。
想到日后便不能与眼前温文儒雅的小公子再有交集,越独清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只叹自己思虑过多了。
“既然如此,越某还有一事相求。”
“越兄请讲。”
“我之前那匹老马,就留在贵庄了,还望公子莫嫌麻烦,那匹马跟了我许久,望公子能为它寻个好的去处。”
“这算不上问题,看得出越兄你是惜马之人,这匹乌骓交由越兄才是好马遇伯乐。”
那乌骓目中常蕴厉光,被越独清冷眸一瞥,才沉静下来,似乎是能感受到这位饲主与众不同的强大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