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人渐渐放松下来,躯体相依,纳兰孝轩身上的书香气清灵温软,萦散入心。
越独清此刻真的感觉很好,不知是不是下意识地害怕小公子离开,他将下巴放在纳兰孝轩肩上,双臂微微收紧。
纳兰孝轩有些紧张:“越,越大哥,小心伤口。”
这样亲昵的姿态,不知为何让纳兰孝轩有些莫名心慌,越独清身量比自己宽大,更是莫名有种强者的威压,令人似乎无法反抗,但是……
但是这个一直以来的强者现在却是身受重伤,这般依赖的姿态平日绝不可见,像个贪恋温暖的孩子,实在令人不得不心软。
纳兰孝轩压下心头异样的感觉,努力在内心劝慰自己:越大哥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他身世不幸,本就缺乏人情温暖,如今又为你身受重伤,给他抱一下又能怎样,越大哥光风霁月,绝不会占你便宜……
呸呸呸,什么叫占便宜,都是男子,身为朋友,拥抱也是常见……
越独清不知他的胡思乱想,也看不见小公子渐渐红润的面色,他陷在怀中的温柔乡里,神思绵游。
梦里师父教诲、江湖游历、过往岁月种种过心,喑哑堆积,真正鲜明的却并不多……
“可不可以,唱童谣给我听?”
越独清的声音不似以往中气十足,反而有些小心翼翼的窘然,却又饱含期待。
纳兰孝轩闻言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小公子眼中盈笑,他缓缓开口,轻润的少年嗓音在耳边绽放,朦胧了烛火,温软了心河。
……
徂徕山的秋日夜色萧索凄寒,萧不恭坐在烟霞石屋某间屋顶,一口一口喝着热酒,身下石瓦翻覆,隐约可闻阵阵轻灵歌声,仿佛可见室内两个男孩心意交融。
萧不恭笑得又邪又坏,像极了一只闻到鱼腥味的大脸猫,胡须笑得一抖一抖的,仿佛屋内那两个不是在唱歌谈天,而是在亲热调情……
……
山顶泛着烟霞光辉的石屋中。
“人老簪花不自羞,花应羞上老人头。”
——一位嗓音悦耳的妇人看着铜镜中灰白的丝,比照着手中绚丽嫣红的绒花,痴痴地将刚刚盘好的银丝又放下……
镜中的面容苍老得如深山老树,枝皮皱缩,沟壑纵横,更可怖的是,那皱皱巴巴的脸皮上,竟还横亘着一条长长的疤痕,宛若一条僵死的蜈蚣……
……
太阳升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徂徕山数峰间雾气逐渐消散,山谷中传来风声和鸟鸣。
阳光透过轩窗洒在屋内地面上,已然苏醒的越独清躺在床上,此刻内心正在天人交战。
天地为证,眼下的情境绝非他本意——怀中的小公子酣睡得正香甜,丝毫不在意现在是什么时间。
可越独清已经醒了有一阵子,昨夜他见纳兰孝轩神色疲惫,便往里给他腾了块地方,两人本来各盖一床锦被,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今早一觉醒来,越独清却现自己不知犯了什么臆症,竟手脚并用将小公子整个抱在了怀里。
尴尬之处在于,越独清是个各项功能都正常甚至常的成年男人,无论他自制力多么好,到了早晨,只要是成年男子就会有成年男子该有的反应……
纳兰孝轩的脑袋靠在他左肩侧,几缕碎散在一边,光洁的额头和脸颊近在咫尺,小公子睡得很香甜。
越独清心里一阵心疼,纳兰孝轩身体本就抱恙,此次上山,更是一路惊险劳累……越独清甚至压低了呼吸,生怕吵醒怀里瘦弱的小公子,只盼着他能多睡一会儿,再多睡一会儿……
可是身体本能的反应又让他情不自禁,他盯着纳兰孝轩有些干燥的嘴唇,呆呆地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去,近在咫尺间又猛然醒悟般抬起头来,越独清暗骂自己无耻。
他真是昏了头了,他怎么能像萧不恭一样轻佻,纳兰孝轩是什么样的人,他怎敢这样轻易亵渎他?
心中正翻江倒海……
“越大哥救命——!!”
“鬼啊!”
——屋外猝不及防传来熟悉的吵闹声,越独清还来不及反应,怀中人儿脑袋已是微微一动,小动物一样缓缓抬手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念叨:“阿茯?”
越独清身体一僵,闪电般坐起身掀飞了被子。
“……”刚刚醒来的纳兰孝轩呆呆地看着身边的人一顿奇怪操作,不明白他的脸为什么红成这样。
“越大哥,你烧了吗?”
小公子十分担忧,伸手便要去探试他的额头,越独清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指尖在阳光洒映下泛着淡淡的粉……
他愈不知所措起来,在那手刚一碰到额头时竟闪电般地躲开了,而后翻身下床直直站定……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纳兰孝轩:“……”
越独清站定之后也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越大哥!!”——一声喊叫响起,二人这才想到刚刚那两声呼喊,出门一看,果然是叶红茯。
小姑娘骑在院内走廊亭盖的横梁上,一动也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