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山里,我根本没进过山!”
“还装?你看你那一鞋底的红土泥,不是山里沾上的又从哪里来?我说这么大笔银钱,你该不是挖到千年人参了吧?”
众人哄堂大笑。
“瑶里地界儿不算大,若有千年人参,怕是早被人挖走了吧?”
“说起瑶里,嗳,你们听说了吗?这两日瑶里生了一桩大案,据说有一女子遭到奸淫,受辱自缢,害她的人是咱徐少东家的弟弟!”
“哪个徐少东家?”
“还能有哪个?徐稚柳呀!”
“你说什么!”王家的大叫道,“那女的死了?”
“你一惊一乍的干嘛,吓死人了!怎么,这么紧张,你认识那女的?”
只见王家的一下白了脸,哆哆嗦嗦地骂了几句,说什么也不肯再赌,拿了银票就往外走。他让船家靠岸,船家说要等风向过来,不然这时候逆浪而行,船行驶不动。
王家的看看江面,黑黢黢一片,也不敢跳江游回岸边。他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在船头不停打转。
这情状一看就有猫腻。
王云仙纵观全程,一直没有说话,到了这会儿不免有了猜测。迟疑片刻后,他上前与王家的攀谈。
“我是安庆窑的王云仙,你我一个姓,说不定祖上还是一家。”
王家的一愣,没接他的话茬。
“你是富家公子,银子随便花用,跟我们这些贱民可不一样。”
“哪里的话,我素来欣赏有血性之人,看你方才摇骰子的动作,颇有几分挥斥方遒的豪爽劲,想来是个中高手!我也想练练此间功夫,不知能否向你请教一二?你若不忙,不妨随我一道回府,我必准备美酒佳肴款待你。”
王云仙一顿吹捧之下,王家的哪里还记挂先前的事,被美酒佳肴迷昏了头脑,早就飘飘然。船一靠岸,他就随王云仙回了家。
待到大门关上,王云仙向左右示意。
小厮们早一步得了信,立刻围上前将人五花大绑。王家的欲要说话,一团臭袜子塞进嘴里,他立刻瞪大眼睛,可惜双拳难敌四手,就这么被拖进了柴房。
此时到了隐蔽无人处,王云仙才沉下脸来,问道:“先前在画舫上提到的瑶里那桩案子,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身上那银票从何而来?”
王家的嗷呜嗷呜叫嚣不停。
王云仙扯去袜子,王家的立刻大口呼吸起来,待得气息平复,才要破口大骂,嘴一张袜子又塞了进去。
王云仙捏着他的下颚道:“你可以不说,我也不能拿你如何。不过嘛,你要不嫌臭袜子膈应,大可塞着等天亮。到那时我再送你去县衙,牢房里待个几天,怕是就由不得你不说了。”
王家的一听,神色大变,眼珠子转了转,忙向王云仙服软。
王云仙却是不信,低头附在他耳边,轻声道:“不要试图骗我,想想看那女子的下场。”
观这人先前反应,应是没有料到那女子会上吊自杀,可见女子的死对他而言是个突破口。王云仙自小整蛊家里的小厮,什么花样都玩过,晓得人这种胆小鬼,最是不禁吓。
甭管什么事,吓一吓总能套出点实话。
只见王家的蓦然睁大眼睛,一阵惊慌之后,整个人如丧考妣,软成一滩烂泥。此时王云仙拿开臭袜子,不消逼迫什么,他就一五一十地把事经过说了出来。
“有人找到我,让我将那女子拖到山里侵、侵犯,允诺事后会给我一笔银子。我……我以为他与女子有仇,才想出这种阴招报复。那女子性子极为泼辣,挠得我背上全是血印,我以为她不会寻死,没想到……”
当他听说这事已经展到徐稚柳身上时,他就知道坏事了,估计被人利用了。可事儿都已经干了,他还能怎么着?
若非一时心痒难耐,在赌坊里露了马脚,也不会被人抓住。
他顿时懊悔不已。
王云仙却不管他是什么心情了,懊悔也好,痛恨也罢,说到底就是个王八蛋。只他也没想到竟是这么一出。
他还以为这人想钱想疯了,进山挖宝贝的途中偶然遇见女子,对她做了什么。
不过他也猜到了,既牵扯徐稚柳,恐怕事情不简单。
他想了想,又问:“是谁收买的你?”
王家的垂头丧气:“我不认识他,就、就一个长相普通的中年男子。”
他回忆了一番,补充道,“哦对,他说话声音有些奇怪,细细的,不像正常男人,倒像是……”
“像是什么?”
王家的摇摇头。
王云仙没有再逼,把臭袜子重新塞回王家的嘴里,转身离开柴房。
此时天还没亮,这一切都生在夜里,除了接应的几个小厮,府里还没人知道此事。他不想回去睡觉,一个人到处闲逛,不知不觉来到了小青苑。
看着前方不远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院落,王云仙脚下似有千斤重。
他就像根木头桩子,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不知想些什么,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天边浮现出一道霞光。
那光在屋门上投出一片柔和光晕,里头似乎还传出个声响,他猛一回神,身子抽搐了下,转身疾步离开。
此时“吱呀”一声,身后的门开了。
一宿没睡的梁佩秋嗓子带着喑哑,说道:“云仙,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