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髦并没有回后宫歇息,他想继续在东堂想想破局之法。
“任恺任元褒,虽是司马家新贵,但他如今乃是朕堂姐齐长公主的夫婿未尝就不能为我所用。他如今任职散骑常侍,与朕相见,倒也方便!”
曹髦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在抄有官职的帛纸上圈点勾画着什么。
“黄门侍郎贾充?贾充虽是忠臣贾逵之子,但这些年与司马家情好日密,恐怕难以使用!”
卫瓘、裴秀二人同为散骑常侍,且都才学宏达,必须要试一试这二人才行!
念及此处,曹髦立即吩咐道:
“焦伯,你明日替朕去传卫瓘、裴秀二人,叫他们散朝后来东堂,朕有些经籍中的疑惑,想与他二人探讨一番。”
焦伯别无所长,但记性不错,因此不管是曹髦吩咐什么,他都能牢牢的记住。
“哦对了,李昭的主官光禄勋王祥,乃是四海闻名的孝子,你传话给李昭,叫他多与王祥王休征打交道!”
光禄勋有一小部分宫禁宿卫兵权,曹髦的目的,自然是为了争取到更多支持自己的侍从禁卫。
“对了,焦伯,散骑常侍王沈王处道,是征南大将军王昶的侄儿,还曾经是故大将军曹爽的故吏,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和纽带,你明日一并传话,再叫上散骑常侍王业,叫他们明日与钟会、裴秀一同来东堂见朕!”
焦伯恭恭敬敬的点了点头,急忙将这些名字都记在了心里。
眼看着即将快要到申时了,曹髦终于停下了圈点,将手中的官职表投入了熊熊燃烧的火盆之中。
耀眼的火光之下,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名字映入了曹髦的眼帘。
“王经。。。。。。”
曹髦看着那个名字,回忆了半晌之后,终于想起了其人的履历。
此人正是如今在雍州任职的王经王彦纬,昔日大将军曹爽门下的故吏。
曹髦似乎对这个以耿直闻名的才子很感兴趣,以至于他对着熊熊火光将王经的名字念叨了好几遍。
过了半晌后,在焦伯的随侍下往寝宫嘉福殿走去的曹髦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人,他陡然之间竟唤出了两个人的名字,吓得焦伯手中的宫灯晃了一晃:
“司马望!羊叔子!”
曹髦双眸之中此刻映射着激动的光芒,倘若能从司马家内部将之慢慢分化,这肯定要比任何手段都要奏效!
一向有才名但却无望继承司马家基业的司马望,才华非凡但却一直与姐夫司马师不太亲近的夏侯霸女婿羊祜羊叔子,甚至尚在童年名声就已经盖过其兄司马炎的司马攸。
这一个又一个的人名此刻在少年天子的心中翻腾翱翔着,让他那略显疲惫的脸庞上泛起了几丝鲜活的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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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不愿意掺和政事的羊祜,在顺道探望完岳父夏侯霸留在洛阳的几个孤零零的远房亲属之后,忽然想起有些日子没见过姐姐羊徽瑜,因此不由得便来到了城西的司马家。
此时此刻,家主大将军司马师与司马昭正在书房讨论着朝堂密事,家宰见二人一时之间无暇顾及羊祜,于是直接带羊祜来到了主母羊徽瑜的院落。
当羊祜来到略显孤寂的院落内时,第一眼便看到了独自一人坐在花树下,望着书简呆的姐姐。
梅花瓣瓣掉落,落在了书简之上,遮盖住了文字,可出神的羊徽瑜却浑然不觉。
羊徽瑜并无所处,一向有将忆容、念容、梦容、灵君、灵云她们视如己出的想法,可奈何孩子们总是和自己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现如今念容早夭、灵君惨死、灵云病故,出嫁的忆容和梦容也和司马家几乎断了往来,这怎能叫羊徽瑜不感到神伤?
羊祜聪明无比,又岂能不明白姐姐的状态?
他叹了口气,挥袖轻轻将姐姐书简之上的花瓣扫落,这才惊动了出神的羊徽瑜。
“叔子?!你来了!”
羊徽瑜陡然之间见到多日不见的兄弟,心中自然充满了惊喜。
“弟弟近日忙着照看岳父亲戚,没能来府上给姐姐请安,姐姐恕罪。”
姐弟二人一边寒暄,下人们一边为二人抬来了一只摆有糕点茶水的檀木几案。
羊祜自小就爱吃母亲和姐姐所作的梅花酥,如今正值梅花花季,羊徽瑜所做的梅花酥自然更加清新可口,一向并不贪吃的羊祜此刻竟忍不住一连往嘴里塞了三四个梅花酥,这宛若幼童一般的吃相成功的逗笑了羊徽瑜:
“哈哈哈,叔子,你慢点吃,你爱吃的话,姐姐再给你多做些!”
“嗯,好好好,阿姐的手艺真的是越来越好了!”
羊祜的到来,为羊徽瑜孤寂萧索的心情增添了一抹亲情的亮色。
但羊祜此刻却忽然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冬初。
当年的自己,带了许多姐姐所做的梅花酥,特意去了一趟夏侯府。
当年的夏侯玄,也就像今日的自己一样,毫不顾及形象的塞了满满一嘴的梅花酥,丝毫没有一点名满天下的大名士该有的架子,惹得当年的自己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而时至今日,物是人非,故人已与自己阴阳两隔了。
就在羊氏姐弟叙话的同时,司马师和司马昭正在书房内商议着什么。
“子上,那一日下朝,我特意问了问钟士季对新天子的印象,你猜猜士季怎么说?”
司马昭还没有了解过当朝臣工对新天子的看法,他听了大哥这话,顿时就来了兴趣:
“他怎么说?”
“士季说,当今天子,才华可与陈思王曹植比肩,武略甚至不输于武皇帝!”
司马昭听了这话后,第一反应是想笑,但他一想到这话是从善于识人的钟会口中说出的时候,他又忽然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