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救灾棚的事尚未解决,李二莲却已经花费金玉璟所赠金子添置锅桶棉布,号召大伙挑护城河水过滤煮沸饮用。
金玉璟站在护城河边的青石板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李二莲撸起袖子带头打水,问道
“你说的那什么细君、病毒和什么虫的,是什么水里有这种东西吗”
李二莲擦擦头顶的汗,将水桶递给身后的人,用一句佛语回她“听没听过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佛说一滴水中有八万四千虫,一粒微尘中有三千大千世界,咱们人类肉眼可见的世界中犹有大至大象那么大的动物小至跳蚤那样小的虫子,何况肉眼不可见的世界,那只会更神奇更令人不可思议。”
金玉璟大惊“这样说来我活到现在岂不吃下去很多虫子别说了,反胃。”
李二莲笑着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个盛着热水的水囊“所以我们才要吃煮熟的食物喝煮沸的水。”
抬眼,护城河岸十里长滩上灾民涌动,似乎如蝼蚁一般,而远远看去那黑压压的一片,却又像海浪中一跃遮天的抹香鲸,以绝对的力量优势碾压着京城之中高床软枕者的道德之心。
波光粼动的护城河,向着左右两边延伸出无尽的悲壮与怜悯,迎着光,波光更为耀眼,迎着风,涟漪更加深动。
“如果护城河里装的不是水而是粥,这些人就不用挨饿了。”李二莲喃喃自语。
“如果河滩上铺的不是石头而是馒头”金玉璟用极尽无聊与鄙视的语调敲响合伙人脑中的警钟
“停止无用的想象吧,还有几千顶赈灾窝棚的钱等着你凑呐”
十月的最后一天,由于灾情而耽搁的尹家船队终于要起锚开拔,进行又一次的冬春远洋航行。
李宗延拉着人家尹老板的手亲热地仿佛沾了万能胶,恨不得跟着那一船船方便面同赴海上。
“此次有了我们恒通便食厂出产的方便面,保久兄便可在波涛起伏中安枕无忧啦,哈哈,这可真是一次天作之合哇”
这词儿是这么用的吗李二莲嫌他丢脸,将他拽回身边,微笑着朝尹宝久表示感谢“多亏了尹老板宽宏大量,不计较我临时改合同变更供应商,不然我这刚刚起步的小商人可就要面临破产了。”
尹宝久确实是个平易近人的大商人,目送他登船远去后,李二莲不由感叹他的大家风范,李宗延却在一旁乐得见牙不见眼,扒拉着心里那盘金光闪闪的算盘珠子。
“尹老板大手笔呀,不止全额付了方便面钱,还额外订了五百箱火腿肠和一千罐水果罐头,以咱家产品的优秀,相信将来尹家船队的便食订单都是属于咱家的了,更别说尹家对那些小船队的影响,不用细算,光是供给船队方面的创收,就能维持恒通便食厂的基本支出,兴许还能有剩。”
听了这话,身为股东的李二莲非但没有一丝高兴,反而很想替父教兄,狠狠抽他两个大耳刮子。
这家伙挣钱挣得昧了良心,竟然省去了方便面的干料包和油料包,只光秃秃一块面饼卖给人家,不止如此,那做火腿肠的肉也换成了骨头粉和猪血鸡血,淀粉含量高到极值,做出来的火腿肠一碰一个坑,全靠外面那层肠皮维持形状。
“明年春闱你若敢拿这种东西糊弄考生,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李二莲如此的威胁只换来李宗延一个又一个不屑一顾的白眼,反而倒打一耙埋怨李二莲原始定价
太低才逼得他不得不另辟蹊径创此奇招。
李二莲对自家四哥嘴里吐出的“奇招”这个词义愤填膺,很是生了一段气,直到冬季来临,相对北方来说较为温暖的应天府吹起了夹着冰雨的冷风,她才认真考量起这记“奇招”。
朝廷的赈灾款已经层层到位,李二莲的压力骤然减轻,现在她只需在朝廷每日专供的午间施粥后再施一次粥,甭管这粥是稀是稠,灾民们的饱肚问题总算得到了有效解决。
然而随着冬日的来临,夜里的保暖问题也逐渐露出了其尖锐的獠牙。
小半月来夜以继日的搭建窝棚,终究因为有限的财力人力而只能供应小部分人口,虽有同样的慈善之家的捐赠也有朝廷的勉励支援,可面对刺骨的冰雨,由四根矮柱支撑、稻草编织围墙的临时窝棚还是不免显得尤为单薄无力。
老人和小孩开始感冒烧,喷嚏和咳嗽成了继饥饿呻吟之后的主旋律,周围能烧来取暖的东西都烧了,人们只能紧紧抱住自己试图堵住衣服上遍布的孔洞。
能想的办法李二莲全想了,比方搭炕、捐火炉水箱,可这些全都要钱,烧火用的柴钱、造炉子用的铁钱,这些李二莲一个也付不起。
算李宗延有些良心,总算在忙活新建厂子之余送来了一批贴心物资便食厂每日生产出的残次品食物。
看着灾民们饿狼扑食般抢夺刚被抬下车的火腿肠,李二莲担忧地问李宗延
“做火腿肠的骨头和血经过高温处理了吗不是用的病猪瘟鸡吧”
听到此言,李宗延感到自己受到了莫大侮辱,甩袖走人之前扯着嗓子大声威胁道“我会向爹娘如实告状的你这个不敬兄长的败家女”
嘿,他倒先提出告状了
李二莲咬牙切齿地盯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打定主意今晚便写信回家,将李宗延见利忘义豪夺妹妹资产、为商不仁以次充好欺骗大众的种种劣行一一向远在家乡的父母控诉禀告,看爹娘向着谁。
这一日傍晚的施粥棚里传出来的不再是米粥的清香,而是一阵阵引人流涎的肉汤味。
李二莲将火腿肠切成片,与方便面一锅煮,水放的多面放的少,煮的久一点却也满满一大锅,波浪形的面条散着油光,火腿肠由红煮到白,面粉与骨粉终于在高温下分离,混杂着融入了汤水之中,除了微微泛红的颜色,完全分不出彼此。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