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简摇头,说“入魔的不是我,是你们。”
“他死了家人,就可以原谅他犯下的血债罪孽这世上有仇有怨的人何止千千万薛简,你真要跟魔头勾结,毁了方寸观五百年清名不成这地上功臣的尸,就是你的罪状,我就算把你押送回太平山让观主清理门户,怕也使得”
薛简道“我的罪状,何妨多你一个”
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的神情都僵硬起来。薛简的实力与江世安相差仿佛,如果他真的不守清规、放肆杀人,危险程度不会低于江世安,对付魔剑都需要重重设局、费尽心机才能诛杀,何况眼下全盛的薛简。
何庄主的劝说立即塞回了肚子里,万剑山庄未必打不过他,但这种不必要的损伤既不能带来名利、也不能增强实力。他的脸色变了变,忽然又道“道长是为了诛杀此人前来的么如今他已死了。那魔头风雪剑的骨灰倒被他带来了。”
他说着一挥手,立即有一个弟子捧着粗陋的坛子递上来。
骨灰
薛简抬起手,接过这个粗糙的坛子。他的指尖抑制不住地起抖,只能不停刺破掌心来用疼痛克制这种颤抖。掀开盖子,里面传来一股腐蚀的味道。
烧不干净的骨末混杂着硬块。
薛简的神情凝滞了片刻,他的指尖触碰到灰烬,一股贯通心口的预感骤然降临。来不及多说,他忽然握住那把染血的剑,抱着坛子,转身离开了大堂。
风雪吹来满地。何庄主望着他的背影,一直等到连一点儿踪影都看不见了,才放松了紧咬的牙根,阴狠地唾了一口“什么东西,二十几岁的小娃娃还爬到我们万剑山庄头上了。要不看在他家师爷的面子上”
一旁的下属上前,正是一马当先削断江世安右手的那人,他哈巴狗似的奉承“咱们拿着这罪状告上门去,五百年清规竟然让他薛简给毁了,看看观主怎么处置他”
“就是。庄主,等他被逐出方寸观,没有了太平山罩着,只要略施小计,还不是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啊”
话音未落,身侧忽然传来一声惨叫。何庄主猛然回,蓦然见到好端端说话的几人突然从胸口飙出一股血迹来,骤然翻倒在地。
就像有一声无形的命令降临。每一个前往逮捕魔剑,在江世安身上千刀万剐的人,都接连不断地从胸口喷出血迹,一道剑气攒成的洞迟迟地破开皮肉,摧毁脏器,将一切碾成碎片。
他最得力的下属一个个地倒下了。
何庄主瞳孔睁大,脸色逐渐青白,他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胸口上不知何时也有了一个洞。但他立即运起内力,抵抗着这蛰伏在体内的剑气孔洞旋即喷出一大口血来,这才护住心脉。
是薛简
“薛简我要你碎尸万段、碎尸万段”
薛简带着骨灰坛,回到了太平山。
他一身血气,两个道童不敢多问,心惊胆战地去禀报观主。当方寸观的众人现此事时,他已经闭关了。
“观主。”名叫大吉的道童担心问道,“小师叔会不会有什么事啊他回来时很不对劲,浑身都是血腥气”
观主是一个鹤苍苍的清矍老人,他手里握着转动的道珠,拂尘尾在半空中轻轻晃动。除了他以外,其他的方寸观长辈齐聚在此,静默不言。
忽然间,道珠的声音停了。
在众人面前,插着所有弟子命香的炉中,左侧的一根命香骤然齐根而断,只剩下深插在炉灰里的根部。
师爷仰起头,沉沉地叹了口气。
命香的粉末与灰烬融为一体,在线香折断的同时,一股无形的能量被汇聚起来,收拢、融合、召回
一道神魂的归来带起一阵烁烁的夜风,夜风吹晃了静室中雕塑两侧的香烛,吹飞了满地的纸钱粉末。
江世安嗅到一股纸钱焚烧的味道,睁开眼时,眼前是一支鲜美的白色蜡烛,他下意识地张开嘴要吃,忽然见到持着蜡烛的那只手。
那只血迹斑斑、掌心伤痕交错的手。
他的视线向上移动,见到一双清寒的、漠然的眉目是薛道长。他跟以往不同了,墨黑的长变成了一种很难形容的灰白色,就像是纸钱被烧光的粉末一样,灰烬般的眼睫、眉峰,生机全无的灰瞳。
江世安的魂魄在原地定住,反应过来“薛知一”
薛简字知一。方寸观的长辈们希望他心中别无旁骛、好好修道,只知“大道唯一”,故名如此。
薛简没有看到他,他其实还不能看见江世安,但能感觉到他在面前,所以只是顺从感觉,将蜡烛向前递了递。&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