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方家豆腐铺子出来,两人也不说话,默默地走了好一段路。
江如济沉默了很久很久,终于忍不住:"你的朋友很殷勤,很好。他怎么没有跟着来?"
他指的是风隆。余天凌冷酷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理他。
两人又默默地走了一会,江如济也不再说话。长街上只剩下他们两个。
这时,余天凌也不看他,冷冷道:"是我的剑丢了,干嘛要我师弟冒着危险来帮我的忙?我没告诉他。"
江如济见他终于说了一句话:"你的剑被江湖人偷走,我从没结交过什么江湖人,听我的朋友说,还是个会巫术的,我也不会,所以带着你同来,你是玄天宗的人,自然是懂的。"
余天凌又不理他,江如济仿佛在和自己说话。
到了,应该就是这了。他们站在一幢破旧的宅院前。
阴宅。
余天凌见这幢宅院的正门直对坟场,西北角还有一座山,这宅院位于山麓,地势低洼,被墓地、大山包围着犹如一个大钵盂。
江如济不可思议道:"正对门是一座坟场,门前又有山,这个是凶上加凶的宅子,普通人家谁敢住在这个地方?"
余天凌却不意外,他知道练巫之人是至阴之体,墓地是阴灵聚集之地,这确是个修炼的好处所。
宅院门户紧闭,余天凌推开房门,"呼啦啦"飞出一群蝙蝠,从他们头顶掠过,遮天蔽日。屋内的陈设凌乱不堪,满是灰尘,结着蛛网,他们穿过天井,来到内宅。
江如济鼻子敏感,他闻到尸体烧焦的味道,忙用衣袖掩住口鼻,余天凌吹亮火折子,见内宅地上横七竖八放着多具死尸。
有的尸体,肠子被拉出来,挂在梁上。胸腹被剖开,切口整齐,略有弧度。该是弯刀之类的东西。江如济在西南见过苗人多用腰刀,刀背沿刃弯曲,呈弧形。
这些尸体的五脏具在,但是上面布满孔洞,肥大的赤色蜈蚣在里面穿来穿去,五脏已经被穿行的像蜂巢一样,江如济看着头皮麻。有的尸体已经被焚化,冒着白烟,散着焦臭味,有的已被烧成了灰。可怕的是这些尸体的头都不翼而飞了。
"他们的头去哪了?"江如济诧异道。
“这是西南苗人所为,他们生于山深林密,潮湿漳疠之地,最擅制蛊。这些头应该被拿去做蛊用了。”余天凌见他少见多怪,嫌弃地瞅了他一眼,解释道。
正说着,余天凌察觉内宅尽头还有一间斗室,两扇门虚掩着,里面荧荧有光,绿惨惨的,便向那走去。
江如济跟在后面,见余天凌落脚很轻,比一片树叶落地的声音还要轻,暗想:他的轻功不在自己之下。他也走近门前,从虚掩的门缝向里望去。
不看还好,一看江如济又是头皮一麻。
只见,地上跪着一个女子,下衣穿赤红色百褶裙,上衣绣满黑魔花。背上竟还绑着一个赤裸的死婴。
她面前整齐摆放了一排瓦罐,瓦罐上支着颗颗人头,毛皆被剃除,随意抛在地上。头颅顶被削至眉宇。眉宇下的眼睛或睁或闭,恐怖至极。
只见那女子,跪在地上,低着头用香烛点着蒿草,右手沾着草灰,在碎布上画着什么,估计是符咒之类的。又抽出腰刀,手持刀柄,刀柄亦是人骨所制。她把刀尖,对准自己的中指腹划去,一滴滴鲜艳的血滴入面前的头颅中,头颅内此时爬出蚕虫,蠕蠕而动,似在蚕食头颅内的脑髓。
她果真在制作蛊毒。
那女子又双手合十,纤细的手腕上戴着花花绿绿的手镯。她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下咒语。
她此时全神贯注制作毒蛊,好像没察觉有人窥视。
余天凌眼睛搜寻他的剑,见那女子身边并没有,仰头看去,在那女子头顶上方,他的剑被放在悬挂在房梁中,撑开的一柄人骨红伞内。
江如济此时也瞧见了,示意余天凌看那上面,余天凌心想:这女人正在制蛊害人,心无旁骛,定能一击即中,他想到用鸡毛烧碾成粉末,即可破了她的毒蛊。正巧他身上就有,想着便把手伸入怀中。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笑声,那声音仿佛来自地府,又仿佛远在天边,尖细阴森,像用钝刀在铁皮上来回用力划动的声音,听来顿觉毛骨悚立,震人脑髓。
紧跟着一阵阴风,一截枯瘦焦黑的断手,闪电一般地抓向他们的后颈。余天凌身形一闪,转过身来,江如济也不回头,听风辨位,从腰间拔出紫箫,向后便刺。
那鬼手或许见江如济如此轻视自己,很不高兴又是一阵尖叫,此时的声音又如同洪钟在耳膜边剧烈的敲响,余天凌忍不住道:“大哥,打架就打架,你能不能不要鬼哭狼嚎。”说罢,一掌急风骤雨般劈了出去。他随师父下山历练过几年,此时见到有架可打,连头丝都兴奋起来。
江如济并没回头,俩人后背相靠,江如济眼前闪过一道青光,那制蛊的女人也现了他们,扬起宽大的衣袖,从袖中飞出一条粗大的青眉黑颈长蛇,那蛇张开大口,吐出黑色的芯子,从空中跃起,向江如济飞去,江如济的紫箫一挑,击中黑蛇,那蛇又在地上蜿蜒不休,呲呲直叫,叫声未停,江如济见腐朽的墙根烂木里,钻出无数条大大小小的蛇,以最快的度向他们两人的脚边游行。
转眼间,他们脚下已经被蛇团团围住,江如济向上一看,那女人又飞到房顶,手持腰刀向下刺来,眼见他们无路可逃。那鬼手也不与他缠斗,倏忽逃离。
余天凌洒出鸡毛粉末,顿时如同雷轰电击,满屋震动,屋顶尘土簌簌落下,一阵红烟,炸的蛇骨开花,蛇肉横飞,正是因蛇属阴,鸡属阳,性火,故而至阴之类触之,无不立毙,所谓大小之制在于气,而不在于形。
那女子大惊失色,心神涣散之时,江如济施展轻功飞身近前,用紫箫点住她周身大穴,她顿时如同一个麻袋,重重地跌落下来,扬起一阵尘灰,身子再也动弹不得。江如济又用手掩住口鼻,脚尖点地,轻轻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