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下,你这北郡赋税又当如何解决?”唐舒瀚担心地说。
“不知道。”让他江如济去向幽州百姓盘剥,他宁愿抹了脖子也做不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
……
帝后刚刚卧在拔步床上,就听殿外传来杂乱无序的声响,宫人燕纹慌慌张张进殿禀报:“娘娘,不好了,凤仪宫西北角烧起来了,请您移驾长庆宫。”
“什么?怎么回事?”帝后扶床榻坐起。
“是今晚风大,吹到了青羊烛台引的火,好在火势不大,只怕惊扰了娘娘,是以请娘娘暂避。”
帝后生辰,要大庆三日,今方一日,便失火。帝后怒不可遏,道:“传司天监前来!”
余山博扶了扶官帽,理了理衣裳,跪地道:“老臣观火至凤仪宫西北,自上燃于下,流为乌,其色赤,其声魄云。百姓见天有光如曜如白昼,声若雷霆,震动城邑。此乃不详之兆。”说完这些,司天监鬓角已湿漉漉,似要滴下汗来。
青帝满意地斜眼看了一眼余山博,又看了看身旁鬓微乱的皇后,嘴角一扬,不一言。
帝后修容后,镇定自若道:“确是不详不过,余山博,你是老糊涂了吧!你怎么就不想想,西北方所指乃是闵地,或许是上神旨意西北有祸乱之心,殃及了我凤仪宫,再说,原先闵妃所居的钟萃宫不就在凤仪宫西北方?”
帝后巧舌如簧,她才不信这种天道玄幻之言。
“这……”余山博偷眼看了看青帝,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帝后转而起身下了台阶,对青帝屈膝道:“臣妾以为,圣上该派使节去往西北闵地,暗中查访,看看他们母子有无不臣之心,臣妾查到今岁西北的赋税征收还未到国库。”
青帝怒地站起,眼前一片乌黑,身子晃了晃又坐下道:“皇后所言乃是空穴来风,不知听了何人的妖言,玮儿已经出了宫去,这些人还不罢手,是真的不把朕放在眼里了吗?”
帝后知他所指乃是自己的兄长,她一贯不喜辩白,双眸于青帝的眼睛对撞,丝毫不愿败下阵来。
“闵氏善于筹谋,这些年人在宫中,却给西北闵地争了不少好处,富庶一方,已远胜于江南樊氏,不若赋税增加两成,由谁去好呢?”
青帝虽知她所言不假,他为了扶持武玮,私下确是向西北投注了不少,可如今武玮已经外放出宫,太子长庚也有所长进,也是他想要看到的局面,如若帝后步步紧逼,反倒失衡,酿成巨祸。
帝后协同治国,深信法家,这于青帝信奉的道家背道而驰,这在帝后看来,就是无能的表现。
“本宫觉得必得去个德高望重的人才好,不如谢松卿去吧!他前些日子一直养病,现在也该养的差不多了。”帝后轻哼一声道。
青帝面色亦越来越难看,逼急了闵妃,她联络朝中的闵氏族人,对抗朝廷,那么金氏族人必然冒进,届时,两族争斗,江家和谢家一南一北、一文一武,协助三皇子卫疾,那朝廷岂不是要乱了?
江南的樊氏又是江家的姻亲。
帝后不该如此蠢,可女人一旦护犊子,就很容易没了理智。帝后积攒了多年对闵妃的嫉妒,她忍了快二十年,如今青帝想要动她儿子的储君之位,她如何能不出手?
打蛇就要打七寸,为了儿子,帝后已经由协同处理政事,想要把持朝政。
青帝从花梨木雕云龙纹椅上缓缓站起,手指着帝后道:“你是想让朕的天下风云变色吗?”
“哪里有圣上说的那么严重,闵地以往仗着圣上宠爱,就已多年不曾按时上交税资,如今国库空虚,也该是他们报效的时候,难道圣上你想将来留给庚儿眼前这副烂摊子么?”
“你……你放肆。朕还没死,你不知避讳,还当朕面就敢提储君登基的事,你是疯了吗?”
帝后讽刺道:“圣上千秋万岁,圣上为求长生,服仙丹,喝朝露,连着宫人都要服仙衣,梳仙髻,如何能有事?”
“余山博,你儿子还没有找到么?”
听帝后陡然提到十八年前,先帝之事,余山博在不敢停留道:“那逆子……老臣就当他死了,不扰圣上、帝后休息,老臣告退。”
余山博微微抬眼又看了一眼帝后,又看了看青帝,心里长叹一声。
帝后对着青帝盈盈下拜,冷面道:“今夜惊扰了陛下,是臣妾之罪过,陛下请歇息,臣妾告退。”
他们已经多年没有共处一室,如今待在一处,两人都觉得不自在。
青帝突然说了句:“庚儿最近颇有长进,已有了些储君之风。”
帝后听他数年来第一次夸赞自己的儿子,竟有些激动地转过身来,目光带着一种不可置信。
青帝见她驻足,道:“你是给庚儿定了灵珠郡主吧!那孩子亦不错。中秋就把他们的婚事办了吧!”
“谢圣上!”
帝后僵直着身子,面色如水。
天明之时,唐舒瀚已经将马车内铺上棉席,他亲自送江如济去往幽州。
途经佛光寺,空海正坐绳床打坐参禅,安息香袅袅,江如济把他阿爹让他转交的药方给了空海。
空海展开一行行看过去,垂放在膝上。将那药方缓缓合上,手掌盖在纸上,连纸角细细的褶皱都用手轻轻地抚平。
北郡侯府坐北朝南,院墙东南面,雕花琉璃瓦的门楼高耸,府门前落座两头白玉石狮子,此时府门大开,迎面可以看到里面的影壁,上面绘有忠孝节义的图案,影壁在东面的山墙上,大门西边的倒座现在已经成了客房,对着垂花门。
靠近大门的门房里,也没有仆人,江如济和唐舒瀚径直向里走,江如济腰背上的伤,敷着卫疾找来的宫内良药,这几日唐舒瀚又沿途找药铺换的也勤,如今他已经行动无碍,疼还是疼的,江如济也无心顾及。
他见有家中外院男仆,从里面不时扶老携幼走出来,这些人皆衣着干净整齐。进了外院,正房两侧的耳房,都被改成了大夫坐诊的地方,门前的小院子里也有序地等了好些流民。
阿爹先前也常救济流民,如此大规模地还是应圣上的旨意,如此能为天下苍生尽些绵薄之力,总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