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渗出血来的陶泽捂着伤口,这方天地会极大提升人身体上恢复的度,但也会剥夺绝大多数人们的理智。
老实说,这里生的一切就跟盅中蛊一样,每次从这里出去,陶泽都现自己似乎多了一些对方身上的特质。
那火越烧越旺,火焰扑朔着像一个人的欲望。突然,那火开始闪烁,顷刻间膨胀变大,继而越来越多明晃晃的光开始散。
这是要…
“爆炸?”
陶泽赶忙要找掩体,可四周空空落落,也不知道那家伙从哪找来这么个地方。他只能赌命般,将一块地皮给掀开。
火光冲天,咆哮着的焰浪击穿顽石。
暗红被青白取代,继而有大火焚烧,整个世界都在炭火中炙烤。
那一刻,陶泽脑子里空了一大半。他预想过官家可能会派出多少多少人的部队,也预想过碰上这些人该怎么躲,哪怕是被人乱刀砍死肢体消解成人棍,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这看起来像是爆炸的余波给弹死。
冲天白雾,弥散四周。
那片森林中不起眼的空地上,多了块深坑,坑洞底部,没有火光,但见青青白白的云雾如同水汽,向上飘去。
浑身被烤的焦黑的陶泽趴在泥坑里,许久才动了那么一下。
两旁的岩壁上有如植物根茎生长过一样,从更上方一点的位置,这里似乎长出来一颗巨大的植物。而那不合常理的东西像是被人给凭空摘了去,只留下一个空落落的洞。
埋在黑暗里,一束光点飘了下来。
“下雨了。”
坐在土坑顶上,望着远处炊烟了了,队长脸上终于有了些别样的感情。
报着杆腊白塑的陶泽靠着墙根打瞌睡,他帽子快坏完了,脑袋上包着块布用以止血。旁边是二赖的尸体。
原本,他们只需要在这里负责值哨的任务,谁知道那帮挨千刀的妖兵偷袭摸到了这儿。打了一场来不及准备的遭遇战,死伤惨重。
队长丢了一条胳膊,队伍死了六成以上的人。
“头儿,咱们晚上吃啥?”
阴影里,一个声音问道。
队长似乎想了很久,“面嘎啦吧,现在应该够吃了。让黄狗去掏点野獾来,他小子不是才找着一窝吗…”
沉默了许久,有人回道,“队长,黄狗死了。”
又过了会儿,黄土上传来一声不大的“嗯”的一声。
硝烟在农舍屋顶袅袅升起,在霞光万丈里化为了黑雾四处逃散。人们像灌木里的野兽,嘴唇干瘪,齿缝间皆是同伴们的鲜血。
牛马的车队,从飘渺的远处一缓一缓,人们挑着担食,地里长满庄稼。慢慢的,霞光褪去,大地陷入寂静。
队长坐在那里,他像是看到了数百乃至上千年之后的人们,而面前这片土地他一点儿也不爱。
不知过了多久,当陶泽醒来时,队长已经躺下了。
像是做了一场大梦,浑身上下都如火烧般刺痛。
陶泽抖了抖脸上的土,他从坑里爬了起来,四周黢黑一片。
那个天上来的家伙不知道是不是也被埋在哪片土里,他站起身来,捡起旁边的刀。伤口已经愈合,新生出来的表皮仿佛婴儿般稚嫩。这不是什么好事。
陶泽抹去身上泥土,通红的皮肤上头还萦绕有青青白雾。
没去管这东西,他径直往坑洞外走,途径那两把散落地上的刀时,陶泽停了下来。
两把军刀外壳有些磨损,里面刀刃已经有了明显一些的缺口,上头还用了道家刻箓手段。这样两把质地不菲的神兵,失去主人也不过如两块烂铁丢在地上。
陶泽挥了挥,继而将它们插在了地上。
哪里土地不埋人呢?
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好,陶泽爬出土坑。望着四野无人,陶泽心里多少有些怅然。接下来,估摸着就会有更多天兵天将。或许下一次就没那么好运。
有时想想他也没什么好伤心的,那么多人都死了,有他亲手埋的,也有些他带不走的。到了某天,他也该两脚一蹬上路的时候,也不用盼着谁来收尸。
只是,在这之前,他还是想做些什么的。
烟火气里,那个少女正挽着头上的辫子去戴一枚对她而言总有点不合时宜的卡。
也正是因此,陶泽总想回到那个地方,可也只能想想。
一身破衣烂衫,将刀架在肩上,山野里尽是些蛇鼠虫蚁,陶泽放声便笑,笑罢了又唱,那歌声飘渺,又如人生在世,几经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