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吹落三更雪,不敌苍山数点白。
霜刃未曾试锋芒,且许人间第一流。
这是昔日天下第一铸剑师欧越子为天下第一剑客百里汲所作,刻在他为百里汲铸的名剑——雪蛟之上。只是转眼几十年过去,世人再也没有见过那位风神潇洒的剑客,也没有人能再见到那柄如蛟龙般神秘、如霜雪般森寒的一代名剑——雪蛟。
传言,雪蛟一出,见血成冰!
而就在九月的黄昏,一位红衣女子捧着那柄消失数十载的名剑雪蛟出现在寒浇的军营之外。那时远处的天边,烧红的晚霞像一匹飞奔的火狼。
“报过王,有一名女子自称是百里汲的后人,在营外求见!”
寒浇正在用狼皮擦拭他的月牙豹头铜戈,听到卫兵传讯,手中一滞,目射寒意,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道:“天下第一剑客百里汲的后人么?还是个女子!有意思,本王倒要见识见识!请她进来!”
“遵命!宣百里明月进营!”
营门口的八个虎贲力士才缓缓放下四道交错的戈门。
红衣女子背着一个长木匣,英姿飒爽,目若秋水,眉若青山,见之忘俗。她上前抱拳行礼道,“小女子百里明月拜见过王大人!”
寒浇也不上前,冷冷道:“天下第一剑客的后人,果然风姿不同流俗。不过我与百里一族并未熟识,不知明月姑娘为何而来?”
百里明月清眸闪动,道:“献宝。”
寒浇心念一动,盯着百里明月身后那个看似不起眼的桐木匣子,问道:“莫非是昔日欧越子所铸造的那柄绝世名剑?”
百里明月微笑道,“过王果然好见识!也听过爷爷这把剑。”
寒浇脸色忽然沉了下来,道:“世人皆知,‘雪蛟一出,见血成冰’!这本是杀人的利器,何曾是什么宝贝?明月姑娘献给我这把剑,想要是另有所图吧!”
百里明月蓦然红了眼眶,盈盈跪倒在地,叩道:“过王!小女子实在是有不情之请,请过王替我杀一个人!这雪蛟剑以后便是大人的了!”
寒浇点点头,道:“说罢,是谁?”
百里明月轻咬朱唇,道:“姒相之子,少康。”
寒浇绕着大营踱步,猛然喝道,“什么少康!少康早已死了!当年本王率大军攻破帝丘城,火烧夏后宫殿,那夏后姒相和他的那些妃嫔都烧成黑炭焦尸,还说什么姒相之子,简直荒谬至极!”
百里明月道:“可是当年过王那一把火,逃走了姒相的妃子后缗。她生下一个儿,唤作少康。”
“少康?”过王寒浇已咬着那锋利的牙齿,恨不得立刻就将这个夏后姒相的遗孤抓住。“总有一天我会亲自抓住你,将你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百里明月上前道,“过王,眼下便是机会!少康如今兵少粮乏,羽翼未丰,正是剿灭他的好机会!”
寒浇摆摆手道,“不,我给他五年时间。五年之后,我要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地擒杀少康!让那些对夏还心存幻想的遗臣余孽彻底死心!”
百里明月背后木匣的雪蛟剑隐隐震动,似乎是有所感应。
而在虞城以西的纶地,少康正忙着带领手下展生产,农耕渔猎,修筑城池,广开市集,打通驰道,三年之间,纶地已经颇具规模。再加上少康传授部民酿酒法和细盐法,纶地产着最好的酒和最纯的盐,北到獯粥,南到三苗,来纶地交易的人摩肩接踵,呼气成云,挥汗如雨,好不热闹。而少康为免泄露自己身份,改名“杜康”,纶地人也称他酿的酒为“杜康酒”。
这天,一个身穿熊皮长袍的獯粥人来到纶地,扬言要用五百只羊换杜康的酿酒之法。可纶地人都不晓得这人来历,只当他是夸海口的。不料这人掷出六七个拳头大小的金朋贝,喝道:“去,叫你们的领主杜康来见我!”
众人不敢怠慢,向杜康说明情况,一再叮嘱杜康要小心戒备。獯粥本是北方荒蛮之人,又尚武嗜斗,往往一言不合便拔刀相见。而杜康本不擅格斗兵器,对方又是气势汹汹,自然要小心应对。
可杜康淡然一笑,抱着两陶罐新酿的杜康酒就出了门。
那穿着黑色熊皮长袍的獯粥人看着脸带笑意,身高不过七尺的杜康,不禁冷哼道:“听说你就是那个酿酒天下第一杜康?看着倒像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哈,这虞地难道是没人了么?”
众人都是义愤填膺,看不惯这个獯粥人狂妄自大的模样。
杜康却是没有愠怒之色,将一陶罐酒举到身前,微笑道:“壮士能饮酒么?”
那獯粥人身高九尺,虎背熊腰,看不过一陶罐酒,也不在意,高声道:“真是小家子气!我囚牛儿也是堂堂九尺汉子,喝不得你这一罐酒,莫说是一罐,就是八九罐,我也能给你喝个底朝天!来,让大爷我尝尝!”
说着,那獯粥人囚牛儿一把夺过这陶罐酒,一掌拍碎泥封,仰脖便是猛灌。众人只见他喉结翻滚,听到酒水如泉般进入他的肚皮。一罐喝完,他也不擦嘴,拎起地上另一罐酒,又是仰头喝起来。
那囚牛儿只当这是寻常果酒,纵然性烈,也不在乎。可他不知这两罐酒,一罐新酒,一罐陈酒。新酒是粟米酿造,不过一月;陈酒是高粱酿造,窖藏三年。这囚牛儿哪知道这两罐酒的厉害,待两罐酒下肚,方觉天旋地转,人影模糊,仰头一跤,便摔倒在地。
等他酒力醒时,已是黄昏时候,外面飘来烤肉和米粥的香味。
杜康已让人给他准备了半只烤野猪和一小钵粟米粥。囚牛儿也顾不得他人盯着他的目光,风卷残云,便把半只烤野猪肉啖尽,几口喝完那钵粟米粥,他脸上才恢复正常神色。
谁知这囚牛儿刚起身便跪倒在地,朝着杜康道,“杜康大人,今日之事是囚牛儿鲁莽,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少康上前扶住囚牛儿的手,道:“壮士何须如此,快起身!”
囚牛儿道:“我今天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两罐酒竟能醉倒我囚牛儿,真是厉害!我本以为我们獯粥物产丰富,今日到纶地,才知吾辈实在是坐井观天、夜郎自大!不知大人可愿教授我酿酒之法,我囚牛儿愿以部族一千只羊来换!”
杜康淡淡笑道,“壮士,我杜康何德何能,这酿酒之法也是我偶然所得,实乃天授。天授之物,当膏泽斯民。獯粥虽在北域,亦在天地之间。杜康愿将酿酒之法倾囊相授,只羊不取!”
“啊?白送?”
“什么?我华夏酿酒之法要传给这獯粥人?”
“领主,千万三思呀!这帮獯粥人可信不得呀!纵然要传授酿酒之法,也应让他獯粥献些朋贝牛羊呀!”
“领主,这酿酒法可是我纶地的秘密,岂可轻传?”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不愿杜康将酿酒之法轻易传给这个名叫囚牛儿的北方獯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