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执看了眼老汉的牛车,一头牛驾着辆十分简陋的露天木板车,这木板车平日里应当是用来拉耕种之物的,上面灰扑扑的全是泥,此刻上面正躺着两只被绑住脚的大公鸡,和一篮子土鸡蛋。
牛车虽不宽敞,但再坐一个人的话,还是能坐得下的,就是燕执爱干净,那牛车看着太脏了,若是坐了定会弄脏衣物。
可若是用走的去,又得浪费一个时辰,做工应当是按照时辰算钱的,他想多挣些钱,给阿冽买好吃的、好穿的,最重要的是,他今日必须将冻疮膏带回去。
心一横,燕执谢过老汉的好意,跳上了牛车,一屁股坐在木板车的车尾,伴着大公鸡的啼鸣,牛车便晃晃荡荡地启程了。
原本一个时辰的脚程,搭着老汉的牛车只用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燕执同老汉唠了一路,等到镇上的时候,连老汉年龄几许,家中几口人几亩地都知道了。
听说燕执是下山来做工的,老汉告诉他,码头常年在招搬货郎,一日下来能挣六十文呢,若不是老汉年纪大了,吃不消了,他也乐意去。
燕执对于六十文是多是少没什么概念,但听老汉这般说,便应当是挺多了,他听完很是高兴,打定主意去做搬货郎。
老汉女儿的夫家就在镇子口,燕执在镇口下了车后,同老汉约好,傍晚在这里汇合,还搭老汉的牛车回去,待他做了工挣了钱,付老汉车钱。
老汉听罢乐呵呵的,一口便应承了下来。
这镇名为景花镇,颇为富庶,西边有一个很大的码头,四通八达,连接着许多城,因此生意往来不断,码头缺人也是正常的。
燕执到了码头之后,寻到了一位正在监工的管事,问他还要不要搬货郎。
那管事的上下打量他几眼,摸着胡子道。
“你?”
“你一个富家公子,放着好好的逍遥日子不过,学旁人出来体会人间疾苦了?”
燕执心中纳闷,为何都说他是富家公子?方才搭牛车的时候,那老汉也这般说,难道是因为阿冽给他买的衣裳颇为华贵?
“什么富家公子,我是山上的猎户,冬日里猎不到东西,只得下山来做工。”燕执笑着扯了个谎,他总不能说自己一个猎户是因为技术不精才下山来做搬货郎讨生活的,那太丢人了。
那管事的笑出了声:“猎户?”
“你生得细皮嫩肉,面容俊俏,衣着不俗,一看便是哪家的公子哥儿。怎么的,同爹娘吵架离家出走了?”
“小伙子,赶紧回去罢,这份苦可不是谁都吃得下的。”
燕执看了眼那些大冬天光着膀子从码头往运船上搬货的壮汉们,心道都是人,他们做得,自己怎么就做不得了,这人废话真多,他还急着拿钱回去给阿冽买冻疮膏呢。
“这位管事儿的,您就说我行不行吧!”
管事摸着胡子上下打量着燕执,这身量倒是不低,看着也不是弱不经风的模样,就是不想晓得吃不吃的了苦。
燕执看出了管事的心中所想,道:“要不然这样,我先干着,您要是不满意,我不要钱,行了吧?”
管事的想了想,道:“行吧,那你先干半日试试,若是干得好,我一文钱都不会少你的。”
“若是偷懒,一文钱都没有。”
“好!好!”燕执高兴道,随即他往旁边堆积的那一摞摞用麻袋装好的货物走去,“是把这些都搬到运船上是吧?”
管事的道:“对勒,就这么简单!”
“一天六十文钱,包一顿午饭,工钱现结!”
燕执听了别提有多欢喜了,这么多日以来都是阿冽在照顾他,今日终于轮到他为那人付出了。
燕执停在堆积的货物前,弯身正想扛起一麻袋,转念又想到,若是就这般开始做工,一日下来,身上的衣物非得磨坏了不可。
这外袍是前几日阿冽刚给他买的,他得好好珍惜,不能弄坏了,他解开腰带,将身上夹棉的淡蓝色竹袄锦袍脱了下来,小心地叠好放在一旁。
看看那些搬货的壮汉们穿的皆是灰扑扑的粗布麻衣,自己这身锦袍一看便价值不菲,难怪他们都觉得他是富家公子。
阿冽这是把钱全花在他身上了。
燕执想着,又气又心疼。